雪后初晴的紫禁城,琉璃瓦上覆着一层莹白的积雪,经晨光一照,折射出细碎的金辉。倚梅园内,千株红梅顶着雪帽,胭脂般的花瓣与素白积雪相映,疏影横斜间透着清冽的暗香。汉白玉铺就的园径上,积雪已被宫人扫至两侧,只留中间一条干爽的通路,却因昨夜残雪融化又凝结,隐隐藏着一层薄如蝉翼的冰壳。
纯妃苏绿筠身着一袭水红色绣缠枝寒梅纹的棉斗篷,领口袖口滚着银狐绒边,衬得她孕中微丰的面庞愈发温婉。她左手轻轻护着隆起的小腹,步伐徐缓,身旁的顺贵人则穿了件水红撒花袄裙,外罩藕荷色比甲,一双杏眼灵动,亲热地上前挽住她的右臂:“姐姐瞧这雪后红梅,比往日更艳了几分呢。”
苏绿筠浅笑着点头,目光掠过枝头雪梅,语气温和:“可不是?雪压梅枝,才见风骨。”
顺贵人指尖捻着帕角,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艳羡,声音柔得像浸了蜜:“嫔妾真是羡慕姐姐。如今姐姐身怀龙嗣,皇上日日挂心,宫里上下谁不敬重?”她说着,轻轻晃了晃苏绿筠的胳膊,带着几分少女娇憨。
苏绿筠被她逗笑,拍了拍她的手:“妹妹还年轻,容貌性子都是皇上喜欢的,何愁没有机会?”她顿了顿,想起往日听闻的事,又道,“妹妹如今正是得宠的时候,若想求子,不妨让宫人去太医院求一副坐胎药试试——当年我也是喝了几副调理的药,才有了这孩子。”
提及坐胎药,顺贵人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垂下眼睫,声音里藏着落寞:“姐姐有所不知,自打嫔妾侍寝后,皇上便吩咐太医院送坐胎药来,嫔妾日日按时服用,可这肚子偏偏不争气,半点动静也没有。”她说着,指尖用力掐了掐帕子,似有难言之隐。
苏绿筠见状,只当她是心急,温言劝慰:“妹妹莫急。你看娴妃,伺候皇上多年,这不也是才怀上吗?这生儿育女的事,讲究个机缘,越是急着求,越是难成。放宽心,总有如愿的一日。”
“姐姐说得是,是嫔妾钻牛角尖了。”顺贵人立刻敛起愁绪,重新扬起天真烂漫的笑靥,伸手扶紧苏绿筠的胳膊,“瞧姐姐走了这许久,定是累了。前面疏影亭里暖和,嫔妾扶您去歇歇脚?”
苏绿筠确实有些乏了,便点头应下。顺贵人小心翼翼地扶着她走在前面,纯妃的贴身宫女可心与一众宫人远远跟在身后,不敢离得太近扰了主子说话,却也时刻留意着前面的动静。
疏影亭建在半坡上,需登三级汉白玉台阶方能入内。台阶上的积雪虽被扫过,却因晨间气温骤降,融化的雪水冻成了一层透明的薄冰,若非细看,竟难以察觉。顺贵人扶着苏绿筠踏上第一级台阶时,脚下微微一滑,她“呀”了一声,忙稳住身形,随即更紧地攥住苏绿筠的手腕:“姐姐小心,台阶滑。”
苏绿筠颔首,提了提裙摆,踩着花盆底小心翼翼地往上走。可刚踏上第二级台阶,鞋底便猛地撞上冰面,摩擦力骤减,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左侧歪去。“不好!”苏绿筠惊呼声未落,身旁的顺贵人已眼疾手快地伸臂去拦,试图将她拽回来。
可苏绿筠怀着身孕,身子本就沉重,加上惯性使然,力道远非顺贵人能抗衡。顺贵人只觉一股巨力压来,手腕被拽得生疼,脚下一个踉跄,竟被苏绿筠带着一同向后倒去。“噗通”一声闷响,苏绿筠重重压在了顺贵人身上,两人一同摔在台阶下的雪地上。
“娘娘!”“主子!”身后的宫人见状,吓得魂飞魄散,可心率先冲上前,跪在雪地里去扶苏绿筠,其余宫人也连忙围拢,七手八脚地去搀顺贵人。
苏绿筠被扶坐起来时,脸色已白得像雪,额头上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她一手紧紧按住小腹,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肚子……本宫的肚子好痛……像有针在扎……”
可心吓得眼泪都掉下来了,忙对身旁的小太监道:“快!快去请太医!再去养心殿和长春宫报信,说纯妃娘娘摔了,动了胎气!”小太监连滚带爬地应着,转身就往园外跑。顺贵人也被宫人扶着起身,她蹙着眉,一手揉着被摔疼的腰,另一只手还不忘拉着苏绿筠的衣角,急声道:“姐姐怎么样了?都怪我,没扶稳姐姐……”话未落,便“嘶”了一声,显然也是摔得不轻。
宫人们不敢耽搁,连忙将苏绿筠和顺贵人扶进就近的暖香坞歇息。暖香坞是倚梅园内的临时歇息处,虽不大,却生着暖炉,还算暖和。可心将苏绿筠扶到软榻上躺下,又找来厚实的锦被盖在她身上,不停地用帕子为她擦拭冷汗,嘴里不住地念叨:“娘娘您撑住,太医很快就来了……”
顺贵人则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宫人正为她检查伤势,她脚踝处已有些红肿,胳膊上也擦破了皮,渗出血珠,可她却顾不上自己,频频望向苏绿筠,脸上满是担忧,时不时还叮嘱宫人:“快给纯妃娘娘倒杯热茶,暖暖身子。”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弘历便携着太监总管李德全匆匆赶来,身后还跟着闻讯而至的皇后富察琅嬅。弘历一进暖香坞,目光便直直射向软榻上的苏绿筠,大步流星走过去,声音里满是焦灼:“绿筠,怎么样了?身子要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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