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醉的指尖悬在泛黄的信纸上,烛火的光晕在墨迹上投下细碎的晃动,像极了他此刻翻涌的心绪。这封信是从密道尽头那具枯骨怀中摸出来的,纸页脆得像风干的蝶翅,稍一用力便可能碎裂,唯独上面的字迹力透纸背,笔锋带着种近乎偏执的凌厉,尾钩处却又藏着丝不易察觉的缠绵。
“像。太像了。”他低声呢喃,指腹碾过那个“醉”字的最后一笔。那弯钩收得极快,像被什么东西突然惊扰,留着半分仓促的潦草,与他记忆深处那双手写在宣纸上的笔迹,竟有七八分重合。
密道里的风带着土腥气,从身后的黑暗中涌来,卷得烛火猛地矮了半截。沈醉转头时,看见方才用来撬开枯骨指节的那枚青铜钥匙正躺在脚边,钥匙柄上刻着的“惊蛰”二字,被烛火照得忽明忽暗——三天前在破庙拿到的木盒夹层里,也有枚一模一样的钥匙,只是那时他以为不过是寻常信物。
“原来惊蛰不是一个人。”他将信纸折成方块塞进袖中,指尖触到袖袋里另一张纸——那是昨夜从官府公告栏上揭下的悬赏令,上面画着他的画像,笔法拙劣却透着股狠劲,画像旁写着“悬赏沈醉,活擒者赏黄金千两,死提者减半”,落款处的朱砂印鉴模糊不清,倒像是有人故意用墨涂过。
密道两侧的石壁渗出湿漉漉的凉意,沈醉摸着墙往前走,指尖划过那些斑驳的刻痕。这密道显然有些年头了,刻痕里积着厚厚的尘埃,偶尔能摸到几个模糊的字,拼凑起来像是“天衍”“星图”之类的字眼,与惊蛰遗物里的竹简内容隐隐呼应。
走了约莫半炷香的时间,前方突然传来滴水声,规律得像某种倒计时。沈醉熄灭烛火,借着从石壁缝隙透进来的微光,看见前方出现一道岔路,左边的通道飘着淡淡的血腥味,右边则弥漫着熟悉的异香——那是红妆常用的“忘忧草”混合着蝙蝠血的味道。
他站在岔路口笑了笑,笑声撞在石壁上反弹回来,带着点自嘲的沙哑:“一边是刀山,一边是火海,倒真是我的风格。”
最终他选了右边。不是因为那香味熟悉,而是因为左边通道的血腥味里,混着丝极淡的“牵机”毒——天机阁的人惯用这毒,无色无味,却能让中者五脏六腑如被虫噬,死状极惨。他可没兴趣陪那些戴面具的蠢货玩猜谜游戏。
走进右边通道没几步,脚下突然踢到个硬物。沈醉弯腰捡起,发现是块玉佩,羊脂白玉上刻着只展翅的蝙蝠,翅膀的纹路与他之前拿到的青铜蝙蝠如出一辙。玉佩的一角缺了块,缺口处沾着暗红的痕迹,像是干涸的血。
“红妆来过这里。”他将玉佩揣进怀里,指尖突然顿住。玉佩背面刻着个极小的“妆”字,刻痕新鲜,显然是不久前才刻上去的。
就在这时,前方的黑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拖动。沈醉屏住呼吸,摸出袖中的短刃,身形贴在石壁上缓缓前移。
响动越来越近,借着微光,他看见一个黑影正背对着他,蹲在地上拖拽着什么。那黑影穿着件灰扑扑的斗篷,身形单薄,拖着的东西在地上划出长长的痕迹,细看之下,竟是具尸体——穿着天机阁的玄铁铠甲,面具掉在一旁,露出张青紫的脸,嘴角挂着黑血,显然是中了剧毒。
黑影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转过身。兜帽滑落,露出张苍白的脸,左眼墨色如潭,右眼覆着层白翳——正是红妆。
“沈公子倒是会选路。”红妆的声音像碎冰撞在石上,手里还攥着半块青铜令牌,上面刻着“开阳”二字,“再晚来一步,这具尸体就要被‘蚀骨蚁’啃成白骨了。”
沈醉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才发现尸体周围爬着密密麻麻的黑蚁,每只都有指甲盖大小,正啃噬着玄铁铠甲,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天机阁的人怎么会在这里?”
“来找一样东西。”红妆踢了踢尸体,“和你手里的信纸有关。”
沈醉挑眉,从袖中取出那封信:“你认识这字迹?”
红妆的白翳眼猛地缩了一下,伸手去拿信纸的动作带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的指尖触到纸页时,突然像被烫到般缩回,声音里多了丝沙哑:“是‘墨先生’的字。”
“墨先生?”沈醉咀嚼着这个名字,总觉得在哪里听过。
“二十年前名动天下的谋士,”红妆的目光落在信纸上,白翳眼像是蒙上了层水汽,“据说能窥天机,善布棋局,后来突然销声匿迹,有人说他死了,有人说他被天机阁囚禁了……没人知道他的真名,只知道他写的字,尾钩处总带着点缠绵的意思,像在给谁留念想。”
沈醉的心猛地一跳。他想起小时候在师父的书房里,见过一幅被藏在暗格里的字,上面写着“醉里挑灯看剑”,笔锋凌厉,尾钩缠绵,师父说那是他一位故人所赠,还说那人的名字里,也有个“墨”字。
“这封信里写了什么?”红妆的声音拉回他的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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