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泼洒在青云山庄的飞檐翘角上,将那层层叠叠的琉璃瓦染得像一摊凝固的杀意。沈醉立于观星台边缘,玄色衣袍被山风掀起,猎猎作响,宛如暗夜里展开双翼的孤鹰,俯瞰着下方云雾翻涌的山谷。
“这星象,倒是比昨日更乱了。”他指尖捻着三枚铜钱,铜钱边缘已被磨得发亮,隐约能看到上面刻着的“乾坤”二字。铜钱在他掌心轻轻旋转,带起细微的破空声,却始终落不下去,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凝滞在半空。
身后传来轻缓的脚步声,是掌门清虚道长。老道身上的道袍洗得发白,腰间系着的桃木剑穗子却崭新如初,每走一步都轻轻晃动,像是在数着剩余的时光。“沈小子,你这铜钱转了半个时辰了。”清虚道长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像是被山间的寒气冻透了,“星象乱,人心更乱,不是你攥着几枚铜钱就能捋顺的。”
沈醉缓缓转过身,眸色比天边的暮色还要沉。他掌心的铜钱终于停了,三枚皆反面朝上,边缘泛着淡淡的青芒,那是不祥的征兆。“道长觉得,是天要乱,还是人要乱?”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冽,像是冰锥落在青石上,每一个字都凿得清晰。
清虚道长抬头望了眼天际,紫微垣的方向正被一团乌云笼罩,连最亮的帝星都隐去了踪迹。“二十年前,你父亲沈惊鸿也站在这里,问过我同样的话。”老道从袖中摸出一个泛黄的布帛,布帛边角已经磨损,上面用朱砂画着复杂的符文,“那时我告诉他,天不乱,乱的是想逆天的人。”
布帛被递到沈醉面前,上面的符文扭曲如蛇,隐隐组成一个“劫”字。沈醉的指尖刚触碰到布帛,就感到一阵灼痛,仿佛那朱砂是烧红的烙铁。“这是……”
“天机阁的预言。”清虚道长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几分凝重,“三天前,天机阁最后一位阁主羽化前,托鹤捎来的。”布帛上的符文忽然亮起,朱砂的颜色变得鲜红欲滴,像是在流淌。沈醉看到符文中浮现出一行小字,字迹潦草却力透纸背:“庚子年秋,青云有劫,应劫者,沈氏子,醉卧青云,醒则苍生哭。”
“应劫者?”沈醉嗤笑一声,指尖猛地收紧,布帛在他掌心被捏出褶皱,“我沈醉的命,从来不由这些鬼画符说了算。”他将布帛扔回给清虚道长,转身看向山下,山庄里的灯笼已经次第亮起,像是散落人间的星辰,却照不亮他眼底的寒意。
清虚道长接住布帛,轻轻抚平上面的褶皱,叹了口气:“天机阁的预言,百年未失。当年你父亲……”
“我不是他。”沈醉打断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从不屑于活在父亲的阴影里,可这预言却像一根无形的线,将他和那个早已逝去的名字缠在一起。山风突然变得狂暴,吹得观星台的栏杆发出“咯吱”的声响,仿佛随时会断裂。
这时,观星台的石阶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山庄的弟子林风。少年脸上沾着泥土,身上的衣袍被划破了好几处,显然是一路狂奔而来。“沈前辈,掌门!”林风喘着粗气,手里举着一封染血的信笺,“山下……山下发现了天机阁弟子的尸体,这是从他怀里找到的!”
信笺同样用朱砂书写,却比布帛上的字迹更加狰狞。沈醉接过信笺,只见上面只有一句话:“劫起皇城,血浸龙椅,沈氏子若往,万劫不复。”字迹的末端拖着一道长长的血痕,像是死者最后挣扎时划下的。
“皇城?”清虚道长眉头紧锁,“预言里说青云有劫,怎么又扯上皇城了?”
沈醉将信笺凑到鼻尖轻嗅,闻到了淡淡的龙涎香气味。那是皇室专用的香料,寻常人根本接触不到。“因为这劫,本就不是冲青云来的。”他指尖划过信笺上的血痕,血痕突然泛起黑色,“有人想借天机阁的预言,引我去皇城。”
林风在一旁听得心惊胆战,忍不住问道:“前辈,那我们不去就是了!”
沈醉冷笑一声,眸中闪过一丝狠厉:“不去?他们既然敢把战书递到青云山庄,就绝不会善罢甘休。你以为躲在这山里,就能高枕无忧?”他忽然想起昨日在练武场看到的情景,几个外门弟子偷偷传阅着皇城来的小报,上面印着新科状元的画像,画像下却用小字写着“钦天监夜观天象,有客星犯紫微”。
那时他只当是坊间谣言,此刻想来,却是步步为营的算计。
清虚道长忽然按住沈醉的肩膀,老道的手掌干燥而温暖,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沈小子,你记住,预言是死的,人是活的。当年你父亲破了天机阁的预言,你也能。”他从怀中摸出一枚玉佩,玉佩是暖白色的羊脂玉,上面刻着一只展翅的凤凰,“这是你母亲留下的,她说若有一天你遇劫,便让我把这个给你。”
沈醉接过玉佩,玉佩入手温润,仿佛有生命般在他掌心微微发烫。他想起母亲临终前的模样,她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如纸,却笑着对他说:“阿醉,别怕,我们沈家的人,命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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