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醉站在云雾缭绕的山门前,指尖捻着那枚青铜令牌,冰凉的触感顺着指腹蔓延至心口。方才那道无形结界撞在他护身罡气上时,发出的闷响犹在耳畔,像是有头无形巨兽在云端打了个哈欠,将凡俗的气息尽数挡在外面。
“这便是青云门的‘天堑’结界,”身后传来略显沙哑的声音,沈醉回头,见那灰衣老者正抬手抹去额角的薄汗,方才强行引他穿过结界边缘,显然耗损了不少元气,“寻常修士莫说闯入,便是靠近山门百丈,便会被罡风撕成碎片。”
老者姓秦,名唤秦无殇,是二十年前与沈醉有过一面之缘的散修。当年沈醉在断魂崖底追杀魔教左使,恰逢秦无殇被仇家围困,随手替他解了围,彼时这位老者还不是如今这般形容枯槁,眉眼间尚有几分江湖人的桀骜。此刻他望着沈醉的眼神,却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复杂,似敬畏,又似忌惮。
“二十年前,沈公子一剑断山,晚辈至今记忆犹新,”秦无殇引着他往山道上行,脚下青石板被岁月磨得发亮,两旁古松如盖,枝桠间偶有白鹤惊起,“只是没想到,再见时竟会是这般光景。”
沈醉未接话,目光落在山道旁的崖壁上。那些斑驳的刻痕里藏着剑气的余韵,有的凌厉如寒霜,有的温润似春水,显然是不同年代的青云门弟子所留。他指尖微动,能察觉到那些剑气中蕴含的灵力流转,像是一群沉睡的古兽,在山石深处呼吸。
“青云门自开派以来,已有三千七百年,”秦无殇见他留意崖壁,便顺势介绍道,“历代掌门皆以‘守正’为训,只是近年来……唉。”他叹了口气,声音压得更低,“朝中奸党当道,不少仙门都被拉拢或打压,青云门虽地处偏远,却也难独善其身。”
沈醉脚步微顿。他能感觉到,这山间的灵气并非天然汇聚,而是被某种阵法引导,却又在阵法的核心处,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滞涩,像是清澈的溪流中混入了泥沙。
“阵法有缺。”他淡淡开口,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秦无殇浑身一震,猛地停下脚步,看向沈醉的眼神里满是惊骇:“沈公子竟能看穿‘聚灵阵’的虚实?”他张了张嘴,像是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苦笑,“不瞒公子,三年前阵眼处的‘镇魂石’失窃,虽然后来补上了替代品,却始终无法完全契合,灵气流转便一直有滞涩……此事在门内也是绝密,除了掌门和几位长老,便是核心弟子也未必知晓。”
沈醉抬眼望向山道尽头。云雾深处隐约可见飞檐斗拱,那便是青云门的主峰——凌霄峰。他能感觉到,那丝滞涩的源头,就在凌霄峰的方向。
“镇魂石失窃,与奸党有关?”
秦无殇脸色发白,左右看了看,才压低声音道:“此事说来蹊跷。当年负责看守阵眼的弟子,一夜之间尽数被灭口,死状……与去年在京城郊外被发现的忠良遗骸,一模一样。”
沈醉的指尖在袖中蜷起,指节泛白。他想起那些被剥去修为、断去四肢的尸身,那些凝固在眼角的绝望,以及尸身上残留的、属于“蚀心蛊”的淡淡腥气。
“看来,我们要找的东西,或许不止一样。”他轻声道,语气里带着一丝冷冽的诗意,“这青云山,藏的秘密比云雾还深。”
秦无殇引着他穿过三道石桥,绕过一片栽种着奇花异草的药圃,终于来到一座古朴的大殿前。殿门上方悬着“青云殿”三个金字匾额,笔法苍劲,却在笔画转折处透着几分难以察觉的颤抖,像是写字的人当时心有郁结。
殿外立着两名身着青衫的弟子,腰间佩剑,眼神锐利如鹰。见秦无殇带着沈醉过来,两人皆是眉头一皱,其中一人上前一步,沉声道:“秦长老,掌门正在闭关,吩咐过不见外客。”
“放肆!”秦无殇厉喝一声,将手中令牌举起,“这位是掌门特许会见的贵客,你也敢拦?”
那弟子瞥见令牌上的云纹,脸色微变,却仍不肯退让:“可掌门有令,除非……”
他的话未说完,殿内忽然传来一声悠长的叹息,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却清晰地落在每个人耳中:“让他进来吧。”
声音苍老而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两名弟子立刻躬身退开,殿门无声地滑开,露出里面深邃的光影。
沈醉迈步走入,身后殿门缓缓合上,将外界的喧嚣隔绝在外。大殿内光线昏暗,只有正前方的高台上燃着三盏长明灯,火苗静静跳动,映照着高台上端坐的身影。
那是一位白发老者,身着朴素的灰色道袍,面容清癯,双目微阖,双手交叠放在膝上。他周身没有任何灵力波动,看上去就像一个普通的老人,但若细看,便会发现他的呼吸与长明灯的火苗起落完全一致,仿佛与这大殿融为了一体。
“沈施主,二十年不见,别来无恙?”老者缓缓睁开眼,他的眸子很亮,像是蕴藏着星辰,却又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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