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醉的靴底碾过最后一截干枯的藤蔓时,空气里的腥甜突然变成了腐臭。
他停下脚步,指尖漫不经心地拂过腰间佩剑“碎星”的鲨皮鞘。剑鞘上镶嵌的北斗七星纹在暮色里泛着冷光,与身后逐渐沉落的残阳形成诡异的呼应。三日前从青州边境出发时,护送商队的老镖师曾说,南疆的瘴气是活物,会循着生人的呼吸缠上来,像毒蛇吐信般舔舐过每一寸裸露的皮肤。
当时沈醉只是扯了扯唇角。他见过更恶毒的东西——比如人心。
可此刻,眼前翻滚的灰绿色瘴气确实像有了生命。它们在离地三尺处打着旋,时而凝聚成扭曲的兽形,时而化作模糊的人脸,将前方连绵起伏的山峦啃噬得只剩一道朦胧的轮廓。风穿过瘴气时发出呜咽,仔细听去,竟像是无数细碎的牙齿在研磨骨头。
“沈公子,要不咱们还是等明日天亮再进?”身后传来随从阿武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发颤。这小子是临时雇来的向导,据说祖辈曾在南疆采过药,此刻却死死攥着腰间的艾草包,指节泛白。
沈醉没回头。他的目光落在瘴气边缘那棵半枯的古树上,树干上挂着几缕破烂的布条,颜色早已被湿气浸得发乌。那是上一批试图闯入南疆的人的遗物,算算时间,该是三个月前消失的那支寻宝队。
“你若怕了,”他的声音比山风更冷,“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阿武喉头滚动了一下,没敢接话。谁都知道这位沈公子不好惹,半月前在青州客栈,三个寻衅的江湖客被他用一根筷子废了手筋,血溅在白墙上,他眼皮都没眨一下。可比起沈醉的手段,南疆的瘴气更让人胆寒——老辈人说,这里的瘴气能蚀骨**,活人进去,不出三个时辰就会浑身发绿,烂成一滩脓水。
沈醉忽然低笑一声。那笑声很轻,却像一块冰投入滚油,瞬间驱散了周遭的压抑。他缓缓抬手,解开了背上的行囊,从里面取出一个巴掌大的青铜小鼎。鼎身刻着繁复的云纹,三足两耳,正是当年从西域古国遗址里淘来的“避尘鼎”。
“知道这东西的来历吗?”他把玩着小鼎,指尖在冰凉的鼎壁上滑动。
阿武讷讷摇头。
“传闻是黄帝炼丹时用来隔绝秽气的玩意儿,”沈醉屈指在鼎底敲了敲,发出清脆的声响,“当然,我更信它是某个盗墓贼伪造的假货。不过——”他话锋一转,将一丝内力注入鼎中,“应付这些玩意儿,应该够了。”
青铜鼎突然亮起一层淡金色的光晕,像撑开了一把无形的伞。周遭盘旋的瘴气像是被烫到般猛地后退,在光晕外围形成一道清晰的界限。阿武看得眼睛发直,刚想说些什么,却见沈醉已经抬脚走进了瘴气里。
“跟上。”
两个字掷地有声。阿武咬咬牙,赶紧提步跟上,踏进光晕的瞬间,果然感觉那股蚀骨的腥腐气消失了,只剩下潮湿的草木味。他偷偷打量沈醉的背影,只见对方脊背挺得笔直,碎星剑的剑穗随着步伐轻轻晃动,仿佛不是在闯绝地,而是在逛自家后院。
瘴气比想象中更浓。走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身后的来路就彻底被灰绿色吞没,连日光都成了奢侈的念想。四周静得可怕,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和偶尔从深处传来的怪响。那声音像是某种野兽在低吼,又像是有人在泥泞里拖动重物,听得阿武头皮发麻。
“沈公子,”他忍不住开口,“咱们……咱们要找的东西,真的在里面吗?”
沈醉脚步不停:“你只需带路。”
阿武撇撇嘴,不敢再多问。他只知道这位沈公子要找一处叫“忘忧谷”的地方,至于找什么,对方没说,他也不敢问。在这行当里混久了,知道太多往往活不长。
又走了约莫一个时辰,避尘鼎的光晕开始微微晃动,颜色也淡了些许。沈醉眉头微蹙,从怀里摸出一颗晶莹的珠子,塞进鼎下的凹槽里。那是颗下品灵石,虽不值钱,却能为法器补充灵力。果然,光晕瞬间又亮了起来,周遭的瘴气再次被逼退三尺。
“这瘴气有古怪。”沈醉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玩味,“寻常瘴气靠毒物腐草生成,这玩意儿……却像是有阵法在滋养。”
阿武一愣:“阵法?谁会在这里布阵法?”
沈醉没回答。他的目光落在左侧一片晃动的瘴气上。那里的灰绿色比别处更深,而且隐隐透着一丝暗红色,像是有血混在里面。他放缓脚步,指尖悄然搭上碎星剑的剑柄。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细微的“嘶嘶”声传来,像是蛇吐信,又像是丝线被绷紧。沈醉眼神一凛,猛地侧身:“小心!”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从瘴气里窜了出来,直扑阿武面门!那东西速度极快,借着瘴气的掩护几乎看不清形态,只隐约看到一对闪着绿光的眼睛。阿武吓得魂飞魄散,竟忘了躲闪,眼睁睁看着黑影越来越近。
“嗤!”
剑光一闪,如同划破夜幕的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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