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玄幻 武侠 都市 历史 科幻 灵异 游戏 书库 排行 完本 用户中心 作者专区
小米阅读 > 玄幻 > 太平广记白话故事 > 第77章 方士二

太平广记白话故事 第77章 方士二

作者:富家尔尔 分类:玄幻 更新时间:2025-11-10 07:56:09

1、杜生

唐先天年间,许州城里有个姓杜的先生,没人知道他具体叫什么名字,街坊邻里都喊他“杜生”。这人别的本事没有,就擅长卜筮算卦,不管是丢了东西、找不着人,还是问官运俸禄,经他一算,没有不准的,时间长了,“杜半仙”的名号也就传开了。

那年头,许州是南北往来的要道,城里驿站常年人来人往,商客、驿使络绎不绝。城西的王屠户家里出了桩烦心事——他那刚买半年的家奴跑了。这奴才干活麻利,还懂些杀猪宰羊的手艺,王屠户本打算培养几年,如今人一跑,不仅少了个得力帮手,当初买奴的钱也打了水漂。他带着两个伙计在城里搜了三天,连奴的影子都没见着,急得满嘴燎泡,听人说杜生算卦神,揣了串铜钱就往杜生家赶。

杜生家在城角的老巷里,是间低矮的土坯房,门口挂着块褪色的布幡,上面写着“杜生卜筮”四个墨字。王屠户掀开门帘进去时,杜生正坐在小桌前磨算筹,见他满头大汗,不等开口就先问:“可是丢了人?”

王屠户一愣,忙点头:“先生真神!我家奴前天夜里跑了,您看能不能算出他在哪儿?”

杜生指尖捏着算筹转了两圈,闭目片刻,睁眼道:“你不用满城乱找,顺着往南的驿路往回走,路上会遇到个挎着好马鞭的驿使。你上去给人磕个头,求他把马鞭给你。要是他不肯,你就说‘是杜生让我来求的’,这么做了,保管能找到人。”

王屠户心里犯嘀咕:找奴跟要马鞭有啥关系?可转念一想,都到这份上了,死马也得当活马医。他谢过杜生,揣着铜钱就往南驿路赶。走了约莫半个时辰,远远看见个穿驿服的人骑着马过来,腰间挂着根油光锃亮的皮鞭,鞭梢还缀着圈铜铃,一看就是好东西——这准是杜生说的驿使。

王屠户赶紧迎上去,“扑通”就跪在路中间。驿使吓了一跳,赶紧勒住马:“你这汉子,好端端的怎么跪我?”

“大人,求您把腰间的马鞭给我!”王屠户头也不敢抬。

驿使皱眉:“这马鞭是我上个月刚领的,赶路全靠它催马,给了你我怎么骑马?不行不行。”

王屠户想起杜生的话,忙说:“大人,是城里的杜生让我来求您的,他说只要拿到您的马鞭,我就能找到跑了的家奴!”

驿使一听“杜生”二字,眼睛顿时亮了——他前阵子丢了块祖传的玉佩,就是杜生指点他在驿站的灶台下找着的。“原来是杜先生的意思……”他犹豫了一下,“马鞭我能给你,但没鞭子我没法赶马。这样吧,路边有棵老槐树,你去折根粗点的树枝当马鞭,我把这皮鞭给你。”

王屠户喜出望外,爬起来就往路边的老槐树下跑。刚伸手要折树枝,就听见树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低头一看,正是他跑了的家奴!那奴见了王屠户,吓得腿都软了,当场就被按住。

押着奴往回走时,王屠户才问清楚:原来这奴跑了后,本想顺着驿路往南逃,可走了没多远,就看见王屠户往这边来,吓得赶紧躲到槐树下,想着等王屠户走了再接着跑,没成想正好被折树枝的王屠户抓了个正着。王屠户这才明白,杜生哪里是要马鞭,分明是算准了奴躲在树下,借驿使的话让他去树下找人——这心思细得,真跟能掐会算一样。

这事没过多久,许州城里又出了桩丢奴的事,丢奴的是城东的张秀才。张秀才家的奴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手脚勤快,还跟着张秀才认了几个字,平日里负责洒扫庭院、伺候笔墨。前几天张秀才让奴去街上买纸墨,奴却一去不回,连着找了两天都没消息,张秀才急得没法,也听说了王屠户的事,便备了份薄礼去见杜生。

杜生见了张秀才,听他说完缘由,又掐着手指算了算,道:“你回去取五百文钱,到城外的官道上等着。过会儿会有个带着鹞子的官差路过,你求他卖给你一只鹞子,买了鹞子,就能找到你的奴了。”

张秀才也是半信半疑,但想着王屠户的经历,还是照做了。他回家取了五百文钱,揣在怀里往城外官道去。那官道是通往洛阳的必经之路,平日里车马不少。张秀才等了约莫一个时辰,就看见远处来了几个骑马的官差,为首的人胳膊上站着两只鹞子,鹞子羽毛油亮,眼神锐利——正是杜生说的“进鹞子使”,听说这些鹞子是要送到洛阳宫里给贵人玩赏的。

张秀才赶紧上前,拱手道:“几位官爷留步,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为首的官差勒住马,打量着他:“你有什么事?”

“在下家奴几日前行踪不明,城里的杜生先生说,若能从您这儿买一只鹞子,就能找到家奴。还望官爷行个方便,五百文钱,您看够不够?”张秀才一边说,一边掏出怀里的铜钱。

那官差一听“杜生”,顿时笑道:“原来是杜先生的吩咐!去年我儿子得了场怪病,就是杜先生指点我去城外泉眼取水熬药,才好的。五百文不用,这鹞子本是要送进宫的,主鹞子不能给你,这只副鹞子你拿去吧,就当谢杜先生当年的情。”

说着,官差就把胳膊上的一只副鹞子递了过来。张秀才刚伸手要接,那鹞子突然扑棱着翅膀飞了起来,径直往路边的灌木丛里飞去,落在了一丛酸枣树上,还不停地扑腾着翅膀叫。

张秀才心里一动,赶紧往灌木丛那边跑。刚拨开枝条,就看见他那丢了的奴正缩在里面,手里还攥着半块干饼。原来这奴那天去买纸墨时,被几个无赖抢了钱,怕回去被张秀才骂,就不敢回家,一路躲躲藏藏到了城外,想着等天黑了再往别的地方跑,没成想被鹞子引着人找到了。

张秀才把奴领回家,又备了厚礼去谢杜生。他忍不住问:“先生,您怎么知道要马鞭、要鹞子才能找到人?这里面有什么门道吗?”

杜生放下手里的书,笑着说:“哪有什么掐会算的本事,不过是观物察情罢了。你丢的奴是个少年,胆子小,肯定不敢往人多的地方去,多半躲在路边的草木丛里。那驿路旁边的老槐树,枝繁叶茂,最适合藏身;官道边的灌木丛,能遮人眼目,也是躲人的好去处。我让王屠户去要马鞭,是知道那驿使会让他折树枝,引他去槐树下;让你去买鹞子,是知道鹞子性灵,能察觉草木里的人影,引着你去灌木丛——不过是借了些寻常事物的便利,哪是什么神仙手段。”

张秀才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所谓的“神算”,从来不是凭空猜测,而是用心观察、琢磨人情事理后的顺势而为。杜生看似在算“命运”,实则在算“人心”——知道人会躲在哪里,知道事会顺着什么方向发展,不过是把观察到的细节,用一种旁人觉得玄妙的方式串联起来罢了。

后来,许州城里再有人丢了东西、找不着人,都愿意去找杜生。可杜生从不收贵重的谢礼,只说:“遇事别急着乱找,先静下心来想想,人会往哪里去,东西会落在什么地方,顺着情理去寻,多半能有结果。”

日子久了,人们渐渐忘了“杜半仙”的名号,更愿意喊他“杜先生”——因为大家明白,真正厉害的不是算卦的本事,而是那份能看透人情、摸清事理的心思。而生活里的许多难题,其实都藏在“观物察情”里:多一分细心,多一分琢磨,少一分急躁,少一分盲动,很多看似无解的事,往往能在寻常事物里找到答案。

2、泓师

武周时期,朝堂上弥漫着改朝换代的压抑气息,可春官侍郎张敬之心里,始终揣着对大唐的念想。有回他摸着身上的官服,私下对儿子张冠宗叹道:“你看我这衣裳,看着是如今的官服,说到底,不过是王莽篡汉时那样的‘伪朝之服’,哪有半点大唐气象。”

张敬之官至春官侍郎,离三品仅一步之遥。儿子张冠宗总想着帮父亲再往前挪挪,四处托人打听天官署的晋升章程,盼着能把父亲的履历理顺,凑够三品的资格。这事没瞒多久,就被一位老朋友知道了——此人便是泓师,是当时有名的阴阳术士,精通天文地理与算术推演,早年曾与张敬之有过交情,常来府上小坐。

这天泓师又来拜访,一见面就对张敬之说:“侍郎,您就别让公子费心求那三品官阶了,求也求不来。”

张敬之愣了愣,随即苦笑:“我本就没这份心思,都是小儿一厢情愿罢了。”说着,他话锋一转,脸上添了几分愁容,“倒是我弟弟讷之,如今在司礼寺做博士,近来得了场急病,卧床不起,大夫都说凶险,我正愁这事呢。”

泓师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内院,沉吟片刻,忽然道:“您不用替八郎(张讷之)担心三品的事——他日后能得三品官。”

张敬之闻言,又急又气:“都这时候了,我忧心的是他的病能不能好,哪还顾得上什么三品!”

“您放心,”泓师语气笃定,“八郎今日虽像站在万丈深渊边上,看着危险,却绝不会掉下去。这病看着凶,实则无碍。”

张敬之将信将疑,可没过几日,家里还真传来了好消息——张讷之的病突然就有了转机,没过半个月便痊愈了。更奇的是,后来武周政权更迭,大唐恢复国号,朝堂重新论功行赏,张讷之因在乱世中坚守礼法、未曾依附权贵,竟真的被擢升为三品官。而张敬之自己,始终没能迈过三品的坎,正应了泓师当初的话。

泓师的“准头”,不止在人事上。当时的燕国公张说,想在京城永乐坊买处宅院,特意找泓师来相地。泓师围着待售的宅院转了一圈,指着宅子说:“这处宅子风水极好,尤其是西北角落,是整个宅院的‘王地’,聚气纳福全靠这儿,您日后住进来,千万不能在这儿取土,一动土,气场就散了。”

张说向来信服泓师,当即点头应下,买下宅院后,还特意叮嘱管家,严令下人不得靠近西北隅,更不许动土。可过了一个月,泓师又来拜访张说,刚进宅院大门,就皱起了眉头,对张说:“国公,这宅子的气场怎么忽然变得萧条了?怕是有人在西北隅取土了。”

张说一愣,赶紧喊来管家询问,管家却拍着胸脯说绝没人敢违令。张说不放心,便陪着泓师往西北隅走,到了地方一看,两人都傻了眼——墙角下竟有好几个土坑,最深的能没过脚踝,显然是有人来这儿挖过土。

张说又气又急,追问之下才知道,前些日子管家的小儿子贪玩,见西北隅的土松软,便带着几个家仆的孩子来这儿挖土玩,还说要挖个“藏宝贝的洞”。管家怕张说怪罪,就没敢禀报,只让人把土坑浅浅填了一层,想着能蒙混过去,没成想还是被泓师看出了端倪。

泓师蹲下身,摸了摸坑里的土,叹道:“这‘王地’的气脉本是连贯的,如今被挖得断了,宅子的福气怕是要折损大半。”说着,他起身给张说出了个主意,“您让人把土坑好好填上,再在西北隅种上两棵老槐树,槐树根系深,能稳住气脉,或许还能挽回几分。”

张说赶紧照做,雇了人把土坑填实,又从城外移栽了两棵几十年树龄的老槐树。说来也怪,过了半年,原本有些冷清的宅院,竟渐渐有了生气,家里的烦心事少了,连下人做事都比以前顺当了。张说这才真正明白,泓师说的“风水”,从不是虚无缥缈的玄学,而是对环境、气场的精准感知——就像人要护着心脉,宅子也要护着“气脉”,一旦关键处被破坏,日子自然不会顺遂。

后来有人问泓师,为何他总能看透这些事。泓师笑着说:“哪有什么能掐会算的本事,不过是多留了点心罢了。看人事,就观其行、知其心,明白顺逆之理;看宅地,就察其形、辨其气,懂得护持之法。世间事,大多逃不开‘规律’二字,顺着规律看,自然能看清几分。”

这话传到张敬之耳中,他不禁感慨:“原来泓师不是算得准,是看得透。”是啊,那些看似玄妙的预判,不过是基于观察与规律的推断;那些被称作“风水”的讲究,也不过是对生活环境的用心呵护。生活里的许多道理,从来都不在云端,而在对人和事的细心体察里——看懂了规律,守住了关键,日子自然就能行稳致远。

3、罗思远

唐玄宗开元年间,长安城里出了个奇人叫罗思远,据说他身怀多种秘异法术,其中最让人称奇的,便是“隐形术”——一念之间就能藏起身形,旁人近在咫尺也看不见。

玄宗本就对这些新奇法术感兴趣,听说罗思远有这本事,立刻召他入宫,一心想学会隐形术。罗思远拗不过圣意,只好答应传授,可每次教的时候,总留着几分关键诀窍不细说。玄宗跟着他学了些时日,每次两人一起施术,玄宗都能藏得严严实实,宫里人找遍殿宇也寻不着踪迹;可一旦自己单独尝试,要么衣角还露在外面,要么幞头的边角从屏风后探出来,宫女太监一眼就能瞅见他在哪儿,根本藏不住。

玄宗心里急,又舍不得放罗思远走。为了让他把完整版隐形术教出来,玄宗又是赏黄金,又是赐锦缎,宫里的奇珍异宝流水似的往罗思远住处送。可罗思远要么装傻,要么推脱说“术法需循序渐进”,始终不肯把最后那点诀窍交出来。

次数多了,玄宗的耐心也磨没了。他觉得罗思远是故意戏耍自己,又气又恼,当即叫来了高力士,命人用浸了油的布袱把罗思远裹得严严实实,抬到宫里的油榨下面,活生生压死后,让人找了个僻静地方埋了——他想,既然得不到术法,也不能让这人再去别处“炫耀”。

本以为这事就这么了了,可没过十天,宫里一个从蜀地办事回来的宦官,在路上撞见了罗思远。当时罗思远正骑着一头慢悠悠的毛驴,见了那宦官还笑着打招呼,语气轻松得像闲聊:“陛下跟我开的这场玩笑,也太狠了点吧?”

宦官吓得差点从马上摔下来——他分明记得,罗思远早就被陛下下令处死埋了,怎么会出现在蜀道上?他揉了揉眼睛再看,罗思远依旧坐在驴背上,手里还把玩着个竹编的小篮子,笑着又说了句“替我向陛下问好”,便骑着驴慢悠悠地往山路深处去了,眨眼间就没了踪影。

宦官回到长安,赶紧把这事禀报给玄宗。玄宗听了,先是愣住,随即脸色发白——他这才明白,罗思远的法术远比自己想的厉害,那天被压在油榨下的,恐怕根本不是他本人,或许是用了什么替身术,或许是早就藏了踪迹。自己为了这点私心,竟动了杀念,最后反倒成了被“戏耍”的那个。

后来玄宗又派人去寻罗思远,可不管是长安城里的旧居,还是蜀道沿线,都再也没见过他的踪影。倒是有宫人说,偶尔在深夜的御花园里,会看见一道模糊的身影晃过,像是在赏月,可走近了又什么都没有——没人知道那是不是罗思远,也没人敢再提“隐形术”的事。

这事渐渐传开,有人说罗思远是仙师,故意来试探玄宗的气度;也有人说,他是怕玄宗学会完整的隐形术后胡作非为,才故意留了一手。可不管怎么说,玄宗总算明白:这世上总有自己掌控不了的人和事,强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甚至为了私心动恶念,最终只会落得自讨没趣的下场。而真正的“厉害”,从不是靠法术欺人,而是懂得守住分寸——既不勉强别人,也不纵容自己的贪念,这才是安身立命的根本。

4、张景藏

唐玄宗开元年间,裴光庭官拜中书令,封河东公,正是身居相位、权柄在握的时候。朝堂上下都敬他三分,连玄宗也常召他入宫议事,一时之间,裴府门前车水马龙,好不热闹。

当时长安城里有个叫张景藏的人,据说能看透事物的吉凶祸福,与人相见时,常常用简单的字句点出未来走向,事后往往一一应验。裴光庭早有耳闻,却从未放在心上——他自认身居高位,行事谨慎,又深得圣宠,哪会有什么意外变故。

可没想到,一天清晨,张景藏竟主动登门拜访。裴光庭虽有些意外,还是让人把他请进了书房。两人落座后,张景藏既不寒暄,也不喝茶,只从袖中取出一张白纸,拿起笔在纸上大大地写了一个“台”字,随后将纸推到裴光庭面前,便不再多言。

裴光庭盯着纸上的“台”字,皱着眉疑惑道:“我如今正位居台司(指宰相之职),先生写这个‘台’字,莫非是夸赞我身居要位?可这又有什么深意呢?”他追问了几句,张景藏却只是摇头,起身拱了拱手,便转身离开了裴府,留下裴光庭对着那个“台”字,百思不得其解。

他本以为这只是张景藏故弄玄虚,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依旧按部就班地处理朝政。可没过几天,朝堂上突然掀起一场风波——有人弹劾裴光庭在选拔官员时偏袒亲信,虽查无实据,却让玄宗心里有了芥蒂。没过多久,一道圣旨下来,裴光庭被免去中书令之职,贬为台州刺史。

直到收拾行囊准备前往台州赴任时,裴光庭才猛然醒悟——张景藏写下的“台”字,哪里是指台司,分明是预示他将被贬往“台州”!那张纸上没有多余的字,正是用最简洁的方式点出了他的去向,可当时的自己被相位的光环蒙蔽,竟没能看透这其中的玄机。

后来裴光庭到了台州,想起张景藏当初的举动,心中满是感慨。他派人去长安打听张景藏的下落,却得知张景藏早已离开京城,不知去了何方。有人说,张景藏见裴光庭当时权势正盛,直说祸福恐会触怒他,才用一个“台”字委婉提醒;也有人说,张景藏不过是从朝堂动向中看出了端倪,用这种方式点醒当局者。

不管真相如何,裴光庭在台州任上,再也没有了当初身居相位时的骄矜。他时常想起那个“台”字,明白人生起落从不是毫无征兆——所谓的“预知”,不过是有人比自己更早看清了事物的走向,而自己之所以没能察觉,是因为身处局中,被眼前的名利遮住了双眼。

后来有人问起裴光庭对张景藏的看法,他总是叹道:“不是张景藏能预知未来,是他比我更懂得‘居安思危’。身居高位时,若只看得见眼前的风光,看不见潜在的风险,那灾祸临头时,自然会措手不及。”

是啊,这世上哪有真正的“未卜先知”?那些被视作“神奇”的预判,不过是有人保持着清醒的头脑,能从纷繁复杂的表象中,看清事物发展的本质。而人生最该警惕的,从来不是突如其来的变故,而是身处顺境时,那份渐渐滋生的麻木与傲慢——守住清醒,才能在起落之间,多一分从容。

这个故事的核心,提炼出几句适合作为人生箴言的短句,记下来时时提醒自己:

(1)、居高位时不迷于风光,处顺境时常思及风险,清醒方能避祸。

(2)、 所谓“预判”,不过是有人比你更早看穿表象,看清事物本真走向。

(3)、人生起落从非无征兆,别让眼前的名利,遮住发现隐患的双眼。

(4)、真正的“先知”,从不是靠玄学,而是靠对处境的冷静观察与深思。

5、叶法善

唐玄宗开元年间的正月十五夜,长安城里的上阳宫成了不夜天。为庆上元佳节,宫里不仅点满了庭燎,从禁门到殿门的路上,还排满了粗壮的蜡炬,火光连绵不绝,把宫室照得亮如白昼,连檐角的雕花、窗棂上的纹饰都看得一清二楚。

负责宫苑营造的尚方都匠毛顺心,是出了名的巧人。这年他特意用彩绸、竹架搭了座灯楼,足足二十间房那么宽,高达一百五十尺——差不多有如今十几层楼那么高。灯楼上挂满了珠玉、金银打造的饰物,微风一吹,金玉相撞,叮当作响,像奏起了轻快的曲子。更绝的是,灯楼四面还缀着用彩灯扎成的龙凤虎豹,烛火一亮,那些瑞兽仿佛活了过来,龙鳞闪着光,虎爪似要扑出,引得宫人纷纷驻足,都说是“非人力所能及”。

玄宗站在殿阶上,看着眼前的盛景,心里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他想起前些日子听人说,圣真观里有个叫叶法善的道士,身怀异术,能通天地、晓古今,便让人赶紧去召叶法善入宫。

没多大功夫,叶法善就来了。他穿着一身素色道袍,须发皆白,却精神矍铄。玄宗也不绕弯子,拉着他悄悄走到灯楼下,指着眼前的景致问:“先生看,这上元灯景,算不算天下第一?”

叶法善眯着眼看了看,又侧耳听了听金玉相击的声响,缓缓道:“陛下这灯景确实盛大,天下间难有能比的,但要说仅次于它的,当属凉州的灯市。”

玄宗一愣:“先生去过凉州?”他知道凉州远在西北,离长安有千里之遥,寻常人赶路少说也要个把月,叶法善刚被召来,怎么会去过凉州?

叶法善笑着点头:“贫道正是从凉州赶来的,刚到观里,就接到了陛下的召令。”

这话让玄宗又惊又奇,心里忽然冒出个念头:“朕如今想去凉州看看那灯市,可行吗?”

“这有何难。”叶法善抬手示意玄宗闭眼,“不过陛下得答应贫道,闭眼后千万不能偷看。若是中途睁眼,看到不该看的,必会受惊。”

玄宗素来好奇,当即闭上眼,只觉得叶法善的手轻轻搭在自己肩上,耳边忽然响起呼呼的风声,像在高空疾驰一般。他心里又紧张又期待,强忍着没睁眼。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脚下忽然踩到了实地,风声也停了。

“陛下可以睁眼了。”叶法善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玄宗睁开眼,眼前的景象让他惊呆了——只见眼前是一条热闹的长街,街两旁挂满了彩灯,有走马灯、莲花灯、兔子灯,还有人把灯做成了西域胡商、驼队的模样,处处透着异域风情。街上人来人往,小贩叫卖着糖人、胡饼,孩子们提着小灯追跑打闹,连空气中都飘着酥油和香料的味道,跟长安的繁华截然不同,却多了几分豪迈热闹。

“这……这就是凉州?”玄宗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身边一盏羊皮灯,灯上绣着的葡萄纹触手粗糙,是长安少见的样式。

叶法善点头:“陛下看那街角的酒肆,他们家的凉州葡萄酒,可是远近闻名。”

玄宗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酒肆门口挂着个“酒”字幌子,几个穿着胡服的汉子正举着酒碗豪饮,笑声爽朗。他正看得入神,忽然瞥见一个小贩手里拿着个小玩意儿,像是用彩绳编的香囊,便走过去问价。小贩见他衣着华贵,以为是外地来的富商,笑着说:“客官好眼光,这是咱凉州特有的‘平安结’,挂在身上能保平安,只要五文钱。”

玄宗让随身的小太监付了钱,接过平安结,指尖触到彩绳,只觉得满心欢喜——他当了这么多年皇帝,从未像此刻这样,自在地走在市井街头,看寻常人的生活,这种鲜活热闹,是宫里的盛景比不了的。

两人在凉州街上逛了约莫半个时辰,玄宗看遍了异域灯景,尝了刚出炉的胡饼,甚至还听了一段西域的琵琶曲,心里畅快极了。直到街上的灯渐渐暗了些,叶法善才说:“陛下,时候不早了,该回长安了。”

玄宗恋恋不舍地点点头,再次闭上眼。又是一阵风声过后,脚下传来熟悉的触感——他竟又站回了上阳宫的灯楼下,眼前还是那座高耸的灯楼,金玉依旧在微风中作响,仿佛刚才的凉州之行只是一场梦。

“这……这也太神奇了!”玄宗看着手里的平安结,彩绳上还带着凉州的尘土气息,绝非幻觉,“先生竟有如此神通,能带着朕千里往返!”

叶法善却摇了摇头:“贫道哪有什么神通,不过是借了‘行气御风’之术,顺应天地之气罢了。再说,陛下能看到凉州灯景,并非全靠术法,而是陛下心里本就藏着对天下的好奇——若陛下不愿走出宫墙,即便有术法,也难见这般人间烟火。”

玄宗听了,若有所思。他忽然明白,叶法善带他去凉州,不是为了炫耀术法,而是想让他看看,除了宫里的盛景,天下还有无数不同的生活;除了朝堂的奏章,百姓的日子才是江山的根本。

后来,玄宗常召叶法善入宫,却不再问术法之事,反而常听他讲各地的风土人情、百姓疾苦。他还下旨让史官多记录民间趣事,让工匠把凉州的灯景样式引入长安,让宫里的人也看看外面的世界。

有人问叶法善,为何要带玄宗去凉州。叶法善笑着说:“帝王居于高位,最易被宫墙困住眼界。我带他看凉州的灯,不是为了让他叹服术法,是为了让他记得,这天下的繁华,从来不止一处;江山的安稳,要靠看得见每一处人间烟火。”

而玄宗也从那次凉州之行中明白:真正的“富有”,从不是坐拥多少珍宝、举办多少盛景,而是能看见天下的多样与鲜活;真正的“眼界”,也不是困在宫墙之内,而是走出方寸之地,去感受寻常人的生活。就像那上元灯景,长安的盛大与凉州的鲜活,各有各的好,唯有亲眼见过,才能懂得这天下的丰富与珍贵。而做人做事,亦是如此——多走出固有的圈子,多看看不同的风景,才能拥有更宽广的心胸,更透彻的认知。

6、胡芦生

唐德宗年间,有个叫刘辟的读书人,刚考中进士,心里揣着对未来仕途的期盼,专程去找长安城里有名的卜者胡芦生算卦。这胡芦生是个双目失明的老者,平日里就坐在街角的老槐树下,靠着一捧蓍草为人卜算,虽看不见,算卦却极准,久而久之,“胡芦生”的名号便传开了。

刘辟蹲在胡芦生面前,把自己想求官禄的心思说了。胡芦生摸索着拿起蓍草,手指熟练地分揲、排列,片刻后,他停下动作,语气平静地说:“从今日起算,二十年内,你的官禄会在西南方向,但最终不得善终。”刘辟听了,心里又喜又忧——喜的是能得官禄,忧的是“不得善终”的预言,他将信将疑,留下一束丝绸作为卦金,便起身离开了。

后来刘辟入仕,果然被派往西南,追随西川节度使韦皋。他在西川勤勉做事,一路做到御史大夫、军司马,日子一晃,正好二十年。这年韦皋病重,临终前命刘辟入朝奏请,希望能依照开元年间的旧制,将东川也划归西川管辖。可朝廷没答应这个请求,刘辟心里不服,又想起胡芦生当年的预言,便乔装成普通百姓,独自骑着马,再一次找到胡芦生。

胡芦生依旧坐在老槐树下,听出刘辟的声音,却没立刻认出他,只是如常接过蓍草卜算。卦刚成,胡芦生突然顿住,问道:“二十年前,我曾为一个人算过一卦,得的是‘无妄之随’卦。今日这卦象,竟和当年一模一样,你莫不是当年那个人?”

刘辟心里一惊,嘴上却含糊应着“是”。胡芦生叹了口气,语气加重了几分:“若是真的是你,那灾祸就快要到了。”刘辟本就不服朝廷的决定,此刻满脑子都是如何争夺权柄,哪里听得进这话?他觉得胡芦生是老糊涂了,没再多说,转身就回了西川。回去后,刘辟果然举兵叛乱,可没过多久,唐宪宗就派大军平定了叛乱,刘辟被擒获后处死,正应了胡芦生“不得善终”的预言。

胡芦生的故事,还不止这一件。当时有个叫李蕃的官员,早年曾在东都洛阳漂泊,妻子是庶子崔谦的女儿。李蕃快三十岁了,还只是个小官,没什么名气,常寄居在崔家,崔家人待他也不算太恭敬。那时胡芦生在中桥附近卜卦,李蕃正巧得了脚疮,行动不便,又觉得在洛阳没什么前途,便想带着家人搬到扬州去,心里却拿不定主意,便去问胡芦生。

胡芦生为他卜了一卦,说:“你不用去扬州,日后会当宰相,只是眼下还需忍耐。”李蕃听了,只当是安慰话——他如今寄人篱下,连个像样的官职都没有,怎么可能当宰相?可后来的日子里,李蕃果然时来运转,一路升迁,最后真的官至宰相,想起胡芦生当年的话,才明白那不是安慰,而是精准的预判。

还有一件事,跟宰相张延赏有关。有一回张延赏心里不痛快,就让幕府里的人去看看,手下的判官里有没有将来能当宰相的。手下人查了一圈,回来禀报说“一个都没有”。张延赏更不高兴了:“我精心挑选的幕僚,怎么会连一个能当宰相的都没有?”又追问:“是不是有判官还没进幕府?”手下人想起还有个李巡官没到,赶紧让人去把李巡官请来。

当时正好有个懂相术的僧人在张延赏府中,僧人听说李巡官来了,连忙走下台阶去迎接,还对张延赏说:“这位李判官是‘纱笼中人’,您还比不上他呢。”张延赏又惊又喜,忙问“纱笼中人”是什么意思。僧人解释:“宰相在阴间,必会有神仙用纱笼暗中保护,防止被妖邪侵扰,其他官员可没这待遇。”张延赏这才想起,之前胡芦生也曾跟人说过“纱笼中人”的说法,后来那李巡官果然官至宰相。

荥阳有个叫郑子步的人,家里贫穷,虽有才学却一直没机会施展,快四十岁了还没当官,也没成家。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写了份策论想献给朝廷求官,又怕毫无结果,便先去见胡芦生,想算算后事。胡芦生为他卜卦后,笑着说:“这卦大吉,七天之内,你的婚事和官禄都会有着落。”

郑子步听了,心里既期待又怀疑——他求官求了这么多年,求婚也总被人拒绝,怎么可能七天内就全成了?可接下来的日子,他还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把策论献了上去。没想到朝廷看了他的策论,觉得他有才,当即任命他为小官;更巧的是,有个同乡听说他得了官,觉得他为人正直,主动上门提亲,把女儿许配给了他。七天之内,婚禄双收,郑子步又惊又喜,特意去感谢胡芦生,才知道胡芦生早已从他的策论见解、为人谈吐中,看出他早晚会被赏识,而婚事不过是恰巧赶上了时机。

后来有人问胡芦生,双目失明,怎么能算得这么准?胡芦生笑着说:“我虽看不见人的模样,却能听人的语气、辨人的心思。刘辟初见时意气风发,却藏着贪念,二十年后权欲膨胀,叛乱是必然;李蕃虽落魄,却谈吐沉稳、做事踏实,是能成大事的人;郑子步有才学却不急躁,只需一个机会便能出头。所谓卜卦,不过是把这些藏在言行里的‘征兆’说出来罢了,哪里是什么神力?”

人们这才明白,胡芦生的“准”,从不是靠蓍草或鬼神,而是靠他用心倾听、细致揣摩的本事。那些看似玄妙的预言,不过是对人的心性、行事风格的精准判断——心性决定选择,选择决定命运,胡芦生不过是提前看清了这其中的因果。

而这个故事也告诉我们:人生的走向,从来不是由“命运”决定的,而是由我们自己的选择和心性塑造的。一时的落魄不代表永远平庸,一时的得意也不代表能长久顺遂;唯有守住本心、踏实做事,不被贪念左右,才能在人生的道路上走得稳、走得远。所谓“预言”,不过是对“心性决定命运”的最好诠释。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