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栀向满 第19章 雨夜情炽

「当世界陷入黑暗，你就是我唯一的光源和方向。」

7月20日，傍晚。

窗外的乌云像是打翻的墨池，浓稠得化不开，沉甸甸地压在城市上空。

豆大的雨点试探性地敲打着图书馆的玻璃窗，发出“噼啪”的声响，很快就连成一片哗啦的水幕，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水幕，将远处的教学楼和摇曳的树影都模糊成一片氤氲的剪影。

自习室内灯光明亮如昼，却依旧抵挡不住窗外那末日般的喧嚣。

林满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

明天，是她为作品集设下的最后期限。她盯着笔记本右下角那格刺眼的红色电量，心里像被这鬼天气堵住了一样，闷得发慌。

作品集还差最后的渲染和排版，而今天是几家公司约定的提交期限。

她偷偷觑了一眼身旁的顾沉。流动的代码在他修长的指间生成又消失。键盘偶尔被敲击的清脆声响，在这压抑的雨夜里，竟成了一种奇异的、令人心安的节拍。

这些天，他们两人那个心照不宣的秘密，让两人的空气都有些微妙，像隔着一层薄纱，看得见轮廓，却又抓不住实体，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若有似无的痒。

“轰隆——！”

一声惊雷在天际炸开，巨响震得胸腔共鸣。

紧接着，自习室的灯光挣扎地闪烁几下，“滋啦”一声，整个世界被瞬间坠入无边的黑暗。

突如其来的黑暗，让林满的呼吸停滞。没有尖叫，越是害怕，反而越沉默。但那种被黑暗吞噬的恐惧，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和四肢。

林满下意识攥紧了桌沿，指节用力到泛白，身体在本能的恐惧下变得僵硬。

最初的几秒，是死一般的寂静，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随即，压抑的低呼声、小声的惊叹和议论声，在黑暗中弥漫。

“怎么回事？”

“停电了？”

公共电脑区的也传来：“哎呀，我的论文还没保存！”

各种夹杂着惊慌和抱怨的声音此起彼伏。

电脑屏幕的光芒，像萤火虫般陆续亮起，照出摇曳的人影和一张张错愕的脸。

微弱的光，反而让周围的黑暗显得愈发浓稠。

一片嘈杂中，顾沉的气息依旧平稳。

黑暗中，他微微侧过头，通过电脑屏幕的光亮，捕捉到了她那不同寻常的、近乎屏息的安静。

“别怕，只是跳闸。”声音很轻，穿透所有嘈杂，精准地落在她的耳畔。

这声音像一束微光，驱散了她心中最浓重的那片黑暗。

“嗯......”从她喉咙里挤出一个音节，轻得像羽毛落地。

然而，几分钟过去了，周围依旧是一片漆黑，只有窗外雨声和雷声此起彼伏。

昏暗中，身侧的椅子被轻轻挪动。

他的手准确无误地覆上了林满的手背。

掌心很热，带着能灼伤人的温度，稳稳地包裹住她紧攥的拳头。没有说话，只是用拇指的指腹，在她紧绷的指关节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摩挲着。

那是一种无声的、强大的安抚。

林满紧绷的神经奇迹般地松弛下来，能感觉到他就在身边，那份薄荷气息将她包裹，隔绝了外界的黑暗与纷乱。

“没事，放松些。”他又说了一句。

“……好。”

然而，几分钟过去了，周围依旧是一片漆黑，只有窗外雨声和雷声此起彼伏，像是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奏响的狂野交响曲。

大家还在小声议论，揣测着何时能来电的时候，自习室的门口传来了脚步声和手电筒的光束晃动。

值班老师和保安进来，带来了因外部线路故障，图书馆需紧急关闭的通知。

林满的心，也随着那句“请大家有序离开”而沉到了谷底。

光束在黑暗中来回扫动，照亮了一张张带着无奈和失望的脸。抱怨声和叹息声再次响起，但大家也明白事态的严重性，开始陆陆续续地收拾东西。

手机屏幕上，学校的紧急通知弹出：【因暴雨……部分生活片区及各教学楼进行用电限制……】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移向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在黑暗中摸索着点亮屏幕——右下角那15%的红色电量警告。

今晚之前，她必须提交作品集。

“宿舍也停了。”顾沉的声音在她身旁响起，沉静而笃定。

“我的作品集……”她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些许委屈，“还差一点点……”

“去我实验室，”他说，语气平静却不容置喙，“那边有机房，是独立供电系统，不受影响。”

林满愣住，下意识地抬头。

去他的实验室？

黑暗中，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感觉到他专注的目光。

“会不会打扰你？而且这么晚了，万一别的同学在做……”

“作品集更重要。”

顾沉打断了她的犹豫，这句话带着一种奇异的强势，仿佛她的事，就是最重要的事。

黑暗中，他伸出手，准确地握住了她因紧张而冰凉的手，从安抚地覆盖，变成了不容置喙地包裹，牵着她的手站了起来。

“走吧，雨太大了，迟了更不好走。”

“……好。”鬼使神差地，她点了头。

林满在微弱的光亮中收拾东西。

......

图书馆厚重的门在身后合上，走出图书馆，狂暴的雨水瞬间包围了他们。

顷刻间，世界成了一片雨幕，喧嚣着将他们吞没。

顾沉手腕一振，黑色的伞骨“嘭”地撑开一片沉静的夜空，不着痕迹地朝她倾斜，将她完全纳入自己臂弯与伞的一方小小天地。

雨点砸在伞面上的声音震耳欲聋，风从四面八方灌进来，带着冰冷的湿意。

狂风裹挟着冰冷的雨丝，肆无忌惮地往伞下钻，打湿了他们的裤脚和发梢。

林满看见他的右肩，洇湿了一大片深色的布料，下意识地把伞往他那边推。

“别动，好好看路。”他的声音低沉，混在雨声里。

不等她反应，他将她更深地带向自己怀中。

两人之间最后一点疏离的空气被彻底挤压出去，只剩下彼此的体温和呼吸，在这片风雨飘摇的孤岛上相互依存。

通往实验楼的路不长，但在这样恶劣的天气里，却显得格外漫长。

雨水在地面汇聚成一条条浑浊的小溪，肆意流淌，每走一步都深一脚浅一脚，溅起冰凉的水花。

顾沉一直稳稳地牵着她，步伐坚定，让她在狂风暴雨中感到一种奇异的安稳。

昏黄的路灯在雨幕中投下模糊的光晕，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又被狂暴的雨水切割得支离破碎，摇曳不定，仿佛他们是这风雨中唯一相依的旅人。

......

终于，实验楼到了。

实验楼的玻璃门如一道水闸，将门外的雨声与喧嚣沉沉地关在身后。

三楼，顾沉的实验室。刷卡，开门，柔和的灯光瞬间倾泻而出。

实验室很大，光线柔和，各种精密主机在各自的角落安静地运作着，屏幕上闪烁着幽蓝的光，充满了科技感和一种不容打扰的肃穆与专注。

“用这张桌子吧，离插座近。”顾沉指了指角落里一张干净的实验台，“我去给你拿条毛巾。”

林满把东西放下，给电脑刚插上电源。

顾沉拿着一条干净的干毛巾走了过来。他在她面前站定，微微俯身。

一片阴影笼罩下来，带着他的气息。

林满的心脏慌乱的敲起，不同往昔的靠近，而是形成的一个专属他的领域。

心跳骤然失序，每一次撞击都带着慌乱和些许出奇的期待。

“头发湿成这样。”

顾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责，却更像叹息。

话音未落，柔软的毛巾已覆上她的头顶，他的动作带着近乎虔诚的专注，轻柔地、耐心地，一下一下地帮她擦拭着湿漉漉的发丝。

指节偶尔会越过毛巾的边界，若有若无地触碰到她的额角、耳廓，每一次触碰都像一枚微小的火种，在她皮肤上引燃一阵细密的战栗。

林满的身体彻底僵住，不敢动，甚至不敢呼吸。

周遭那些幽蓝的数据流、主机的低吟，尽数褪色、消音，她的世界缩小到只剩下他。

他身上清冽的薄荷气息，混合着雨水的湿润，与毛巾上那缕仿佛被阳光曝晒过的干燥暖香交织，编织成一张绵密而柔软的网，将她的所有感官密不透风地包裹、浸透。

林满不由自主地抬眼，毫无防备地撞入一片沉静的夜海。他的眸光专注而沉静，甚至能看清他纤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雨珠。

那双眼睛里，倒映着她的脸。时间被无限拉长，凝固成琥珀。

实验室里的周遭仿佛都被蒸发，只剩下滚烫而粘稠的悸动，沉甸甸地压在她每一次心跳之间。

太近了。

这个念头如警钟般敲响，她猛地垂下眼睫，狼狈地避开那几乎要将她吸进去的旋涡。

“我……我自己来。”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嗯。”

他应了一声，喉结微动。

可那只温暖的手却没有离开，依旧有条不紊地继续着，仿佛她的拒绝只是无意义的呓语。

直到他确认她的发丝已近乎干爽，才终于收手，将带着他余温的毛巾递给她。

“我去冲杯姜茶，暖一下。”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沉稳，仿佛那个失控的瞬间是一种错觉。

“好，谢谢。”林满小声应道。

空气中那股滚烫而粘稠的悸动，直到他转身的刹那才稍稍松懈。

刚才那个瞬间......

林满不敢再往下想，更不敢确定。

她像逃避似的抽离刚刚那种悸动，开始环顾四周。

而周围每一件物品似乎都带着他的印记——冷静、理性、一丝不苟，却又在某些细节处透着生活的温度。

目光不经意间扫过窗台，她微微一怔。

栀子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