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周知府那场隐秘的会晤结束后,井生独坐静室,反复咀嚼着刚刚获取的零星线索,心头如同压上了一块巨石,越发沉甸甸的。那位令人谈之色变的“京中特使”,名唤胡惟庸。此人的官阶看似不高,却手持象征国师府无上权威的令牌,其权势之煊赫,竟连周知府这般执掌一方的封疆大吏也不得不俯首听命。胡惟庸此人深居简出,行踪诡秘,鲜少在府衙的公开场合露面,绝大部分时间都龟缩在府衙西北角那个自成天地、幽深僻静的独立院落之中。那院落四周高墙耸立,密不透风,墙内古树参天,枝叶繁茂,在夜色中投下幢幢鬼影,森然之气弥漫,令人望而生畏。更令人心悸的是,他身边时刻紧随着数名气息沉凝如渊、眼神锐利如鹰陨的护卫,这些人皆出自巡风卫顶尖高手之列,他们如同没有生命的石雕,寸步不离地拱卫在胡惟庸左右,冰冷的目光如鹰隼般警惕地扫视着周遭的每一寸空间,行事之诡秘莫测,令人无从揣度其意图。
即便是周知府,也不过是机缘巧合之下,匆匆见过胡惟庸寥寥几面。然而就是这短暂的接触,已足以留下刻骨铭心的印象:此人气质阴鸷如寒潭,神情冰冷似霜雪,言语寡淡吝啬,每每开口,字句间都仿佛淬着冰渣,带着一股能刺入骨髓的寒意。他对镇海堤工程的进度催逼得极紧,动辄便是厉声呵斥,话语中裹挟着无形的威压,令听者如坠冰窟,不寒而栗。更添几分恐怖的是,此人似乎深谙一些阴邪诡谲的术法手段。府衙中曾有仆役不慎冲撞于他,不过一两日的光景,便离奇暴毙,死状凄惨可怖,七窍流血,任凭如何查验,也寻不出半分缘由,仿佛被无形的诅咒之力瞬间吞噬了生机。
胡惟庸……井生于心中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悄然浮上心头。他凝神细思,脑海中灵光如闪电般划过,猛然间记起!在清泉县张员外府邸,那个从京城而来、暗中布下闹鬼假象、意图污染地脉的阴鸷文士,不也自称姓胡么?那人身形同样瘦削,言谈举止间也弥漫着如出一辙的阴冷气息。难道真是同一个人?倘若确凿无疑,那便意味着此人绝非等闲之辈,而是国师麾下专司执行核心机密的核心干将,其职责便是奔赴各地,破坏那些维系一方气运的关键地脉节点!其危险程度,远超寻常的江湖亡命徒或朝廷鹰犬,一旦正面交锋,只怕是九死一生的绝境。
形势之严峻,已迫在眉睫。井生心知肚明,必须尽快摸清胡惟庸的底细及其具体行动计划,否则整个陵州都将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当夜,月色朦胧,清辉黯淡。井生再次施展绝顶轻功,身影如鬼魅般融入浓重的夜色,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戒备森严如铁桶的府衙。这一次,他的目标无比明确——直指西北角那处由胡惟庸占据、守卫密不透风的特使院落。院落四周的守卫果然森严到了极点,远超府衙任何一处。不仅明岗林立,手持长戟、甲胄森然的护卫迈着沉稳有力的步伐来回巡逻,更有暗哨如同潜伏的毒蛇,深深隐匿于廊柱的阴影、古树的枝桠之间,锐利的目光如同无形的探针,不放过任何风吹草动。更令人心悸的是,院落周遭似乎还精心布置了简易的预警阵法,隐隐有难以察觉的能量波动在空气中流转,如同编织了一张无形的蛛网,稍有不慎触碰,便会惊起满院杀机。井生不敢有丝毫懈怠,屏气凝神,全力催动怀中镇龙尺的隐匿身形与洞察虚妄之能,将自身的气息与存在感压制到最低极限,仿佛真正化作了夜色投下的一抹阴影,无声无息。他每一步都如履薄冰,脚尖轻点地面,竭力避开碎石与枯叶,凭借着超凡的感知与镇龙尺的辅助,艰难地绕开了所有明哨暗卡的警戒线,终于悄无声息地潜行至主屋那扇紧闭的雕花木窗之下。
屋内烛火摇曳,昏黄的光线透过薄薄的窗纸,隐约映出两个姿态分明的人影,一高一矮,正在密谈。低沉而压抑的谈话声断断续续地传来,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紧张。井生将整个身体紧贴在冰冷刺骨的墙壁上,屏住呼吸,凝神聚气,将全部心神都灌注于双耳,竭力捕捉着屋内传出的每一个音节,唯恐遗漏了至关重要的信息。
只听一个阴冷得如同毒蛇吐信、带着丝丝腥风的声音响起,毋庸置疑是胡惟庸:“…望海崖那边的‘海眼’,本座已亲自出手,强行将其冲开,如今海水倒灌,黑气弥漫升腾,然则那至关重要的‘龙门’,至今尚未显现真容…镇海堤这边的进度,实在太过迟缓!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全力加快!那些民夫的性命,如同草芥,不值一提!死光了?再去抓便是!务必赶在下次‘潮汐之眼’显现的天时之前,彻底打通这条通道,接引‘龙煞’降临…否则,主上震怒降罪下来,你我二人,皆难逃粉身碎骨的下场。”另一个声音显得异常恭敬,带着难以掩饰的惶恐,战战兢兢地答道:“特使大人息怒,属下…属下已加派了三倍人手,日夜不停,轮班赶工…只是…只是连日来高强度挖掘,加上频发的诡异事故,民夫死伤甚重,尸骸堆积如山,补充实在…实在跟不上消耗…而且,陵州知府周文渊那边,似乎对工程频繁出事有所察觉,近日在调拨民夫、物资之时,多有推诿拖延之意,言辞闪烁不定,属下观其言行,恐…恐有异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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