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海崖孤悬于陵州城东三十里外,乃是一片临海的陡峭绝壁。崖下礁石嶙峋,犬牙交错,墨绿色的海水翻涌不息,卷起千堆雪浪,昼夜不停地拍打着嶙峋怪石,发出雷霆般的轰鸣。这本是观沧海、听怒涛的绝佳胜地,如今却因那诡谲难测、令人望而却步的异象而人迹罕至,徒留一片萧索与凶险,仿佛被世人遗忘的绝境。
井生决意亲自前往这望海崖一探究竟。他特意挑选了一个铅云低垂、天色晦暝、仿佛黑夜提前降临的阴沉午后动身,这般昏暗的天光,恰能完美遮掩行踪,便于暗中行事。临行前,他仔细检查了随身携带的镇龙尺,这柄看似古朴无华的铜尺,此刻正隐隐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热,尺身内部仿佛有细微的流光在悄然流转、呼应,显然已敏锐地感应到了前方海域那非比寻常的剧烈扰动,如同沉睡的龙被惊醒。
甫一离开陵州城,越向东行,海风便愈发凛冽刺骨,如同无数细小的冰刃刮过面颊,空气中弥漫的咸腥湿气也越发浓重粘稠,沉甸甸地凝滞在口鼻之间,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海水的苦涩与咸涩,连衣袍都变得湿冷沉重,紧贴着肌肤。未及近岸,那海浪狂暴拍击崖壁的轰鸣之声已如闷雷滚动,遥遥传来,如同沉闷的战鼓连绵不绝地擂动大地,震得脚下砂石都在微微颤动,连带着胸腔也跟着共鸣,一股无形的、令人心悸的压力悄然弥漫开来,笼罩四野。
望海崖地势险绝异常,唯有一条狭窄如羊肠、被海风侵蚀得坑洼不平的小径蜿蜒通往崖顶。井生并未循常道而行,他凭借矫健的身手与手中镇龙尺对山川地气的敏锐感应,自侧面寻了一处相对平缓、却布满湿滑苔藓的坡地,手脚并用,身形矫捷如猿猱般向上攀援,指尖紧扣冰冷湿滑的岩缝,足尖轻点凸石,每一步都需格外谨慎,全神贯注,稍有不慎便会滑坠万丈深渊,粉身碎骨。
及至崖顶,狂风顿时化作无数无形巨手,裹挟着冰冷刺骨、饱含盐分的水汽,呼啸着席卷而来,带着撕裂一切的气势,几乎要将人掀飞。脚下便是深达数十丈的断崖绝壁,墨绿色的海水如同被煮沸的巨釜,沸腾翻滚着,以万钧之势狠狠撞向崖底狰狞的礁石群,每一次撞击都爆发出震耳欲聋、仿佛要撕裂耳膜的巨响,激起漫天水雾,连带着整个山崖都在轰鸣中隐隐震颤,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随时会在这狂暴的自然伟力下崩塌,化为齑粉。
井生凝神屏息,全力催动感知,试图穿透这混乱的风暴,捕捉此地狂暴气场的根源。果然!此地的气场混乱狂暴到了极点,如同一个巨大的、失控的、充满毁灭能量的漩涡!空气中充斥着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水汽灵韵,但这灵韵非但不显清灵,反而缠绕着浓烈的怨恨与不甘,丝丝缕缕,阴冷粘稠,如同跗骨之蛆般缠绕上来,令人窒息。手中紧握的镇龙尺与此地的感应变得极其微弱且时断时续,尺身光芒明灭不定,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充满恶意的强大力量强行干扰阻隔,难以定住这片狂乱的地脉,如同被蛛网缠住的飞虫。
心念微动,井生尝试将水镜感知投向崖底那沸腾汹涌的海面。感知艰难地穿透狂暴的怒涛表层,如同利刃破开粘稠的阻力,强行向下深入,每一寸都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只见崖底之下的海域,暗流激荡混乱的程度远超海面所见!无数股狂乱扭曲的潜流,如同无数条被激怒的失控蛟龙,在幽暗冰冷的海水中疯狂地互相冲撞、撕扯、绞缠,形成一个个吞噬一切的巨大死亡漩涡!而在那乱流最深处、最幽暗的所在,赫然可见一个巨大无比、深不见底的漆黑洞口,仿佛一张贪婪巨口,直通向未知的海底深渊!那搅动整片海域的混乱暗流与异常狂暴的、带着毁灭气息的灵韵,正是从这深不见底的洞口中源源不断地喷涌而出,如同大地深处一道溃烂流脓的伤口!
更令井生心头剧震的是,在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洞口附近,布满嶙峋尖利如刀的海底礁石上,他竟看到了数具被海水反复冲刷、撕扯得面目全非、几乎只剩下森森白骨的人类尸骸!从那些残破不堪、仅余碎片的衣物式样判断,极可能是附近失踪的渔民,或是…被强行征调至此的民夫!累累白骨无声地控诉着此地的凶险与残忍,无声地诉说着葬身于此的无尽冤屈。
这洞口绝非天然形成!其散发出的那股令人作呕的、仿佛来自九幽之下的阴冷气息,分明带着强烈的人为破坏痕迹与某种邪异术法的恶臭!难道是有心之人强行打通了海底某处至关重要的地脉节点,或是破坏了某种古老的封印,导致地脉能量狂暴泄露、怨气冲天,才引发了望海崖如今的种种异象与滔天灾祸?
一股寒意顺着井生的脊背悄然爬升。就在井生全力催动感知,试图更深入探查那海底诡秘洞口的内部构造与能量源头之时,异变陡生!
一股极其隐蔽、却又冰冷恶毒到极点的意念,如同淬了剧毒的冰针,无声无息,猝不及防地顺着他的感知路径猛地反噬而来,带着刺骨的恶意与毁灭性的冲击力,直刺他的精神识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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