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口老井那道深邃的裂痕,如同一道狰狞的伤疤,在灰扑扑的石沿上蔓延开来,引得村民们聚在井边议论纷纷。几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拄着拐杖,指着裂缝忧心忡忡地低语,猜测着这是否预示着灾祸。年轻些的妇人则抱着孩子躲在一旁,眼神里满是惶恐。井生看在眼里,心里暗叹一声,他知道这裂痕不寻常,却只能帮着村长和几位德高望重的老人,用粗糙的糯米灰浆一点点填补缝隙。他一边抹着黏糊糊的浆体,一边挤出笑容安抚众人:“哎呀,就是年久失修罢了,加上这鬼天气干得冒烟,井壁难免开裂。大伙儿别自己吓自己。”可尽管他嘴上说得轻巧,不少村民脸上仍挂着将信未疑的神色,交头接耳的声音像蚊蝇般嗡嗡不绝。在这偏远闭塞的石疙瘩村,任何风吹草动都会牵动人心,尤其是井水枯竭、地脉异动这类事,总被轻易扯上神鬼作祟的传说,仿佛空气中都飘着无形的恐惧。
接下来的两天,村子表面似乎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妇女们照例在溪边浣衣,孩童们追逐嬉闹,男人们扛着锄头下地劳作。然而,一种无形的紧张感却像薄雾般弥漫在空气里,挥之不去。村民们路过老井时总会不自觉地加快脚步,眼神躲闪。井生趁着这段喘息之机,按萧玦的指导,开始学习最基础的导引吐纳之术。过程枯燥得让人心烦意乱,他盘腿坐在柴房角落的草垫上,闭目凝神,试着将气息沉入丹田,却常常因不得要领而憋得满脸通红,脖颈青筋暴起,汗水浸透了粗布衣衫。萧玦总是静静守在一旁,见他气息紊乱便温声提醒:“莫急,吸气如抽丝,呼气如吐絮。”萧玦教得极有耐心,一次次示范,指尖轻点井生的胸腹,纠正他呼吸的节奏和意念的流转,仿佛在雕琢一块璞玉。同时,萧玦也开始教他辨认一些最简单的符文,在破旧的木桌上铺开黄纸,用炭笔勾勒出“稳固”的龟甲纹、“宁静”的云水纹、“驱邪”的雷火纹。萧玦的声音低沉而清晰:“这些符文,刻在器物上可护宅安神,心中观想可定魂辟邪。”井生学得格外认真,一笔一划地临摹,指腹磨得发红。他深知这些看似玄奥的符号,在生死关头或许就是救命稻草,一丝一毫都不敢懈怠。
期间,井生每天都会抽空溜到老井旁,趁着四下无人,将一小块硬邦邦的窝头或半勺杂粮投入井中,借着水影窥探李家庄的动静。水波荡漾间,景象渐渐清晰:李家庄祠堂前那圈诡异的阵法已撤得干干净净,只余下焦黑的土地痕迹,但庄内气氛却比之前更加戒备森严。庄丁们挎着刀在墙头巡逻,眼神如鹰隼般锐利。李老爷背着手在院中踱步,脸色阴沉得像暴雨前的乌云,动不动就对端茶倒水的仆人咆哮如雷,吓得下人瑟瑟发抖。那个瘦高的地师和胖风水师都闭门不出,窗缝里偶尔飘出药草苦味,显然是受了不轻的内伤。井生敏锐地注意到,庄外来往的生面孔多了起来——有些汉子穿着短打劲装,腰间挎着明晃晃的钢刀,步伐沉稳有力;还有些人虽作农夫打扮,但眼神凌厉如刀锋,太阳穴微微鼓起,一看就是练家子。这些江湖客在李老爷的宅邸进进出出,带着一股子杀气。
“他们在召集人手。”井生匆匆跑回柴房,将自己看到的情况一五一十告诉萧玦,声音里带着急切,“看起来不像是正经庄稼汉,倒像是专干脏活儿的打手。”萧玦放下手中泛黄的古籍,并不意外,只冷笑一声:“硬的不行,便想来蛮的了吗?看来那地师遭了阵法反噬,伤得不轻,一时半会儿无力发动第二次大规模术法。李老爷这是狗急跳墙,想先用强占的方式控制村子,至少不让咱们安稳恢复元气。”井生听得心头发紧,忧心忡忡地问:“那我们怎么办?他们人多势众,还有那些会武功的江湖客,咱们村的老弱妇孺哪是对手……”萧玦眼神如古井般冷静,拍了拍井生的肩:“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石疙瘩村并非全无反抗之力。你继续留意,特别是盯紧他们可能进村的路线和时间,一有风吹草动立刻报我。”井生重重点头,一股沉甸甸的责任感压在心头,仿佛肩上扛着整座山的重量。
这天下午,井生照例赶着几头黄牛到村外山坡放牧。他一边看着牛群啃食青草,一边趁机练习萧玦教的吐纳法,深吸慢呼,试图让气息在体内流转。阳光暖融融地洒在身上,山风带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拂过脸颊。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从山外小径传来,打破了山野的宁静。井生心中一凛,立刻闪身躲到一株老槐树后,屏息凝望。只见山路上尘土飞扬,三骑快马如离弦之箭般疾驰而来。为首一人是个约莫三十岁上下的青年,身着一袭藏青色劲装,外罩锦绣云纹的锦袍,胯下黑马神骏非凡。他面容俊朗,鼻梁高挺,但眉宇间凝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倨傲和戾气,嘴角抿成一条冷硬的线。身后跟着两名随从,皆是一身黑衣短打,腰间悬刀,太阳穴高鼓如核桃,眼神锐利如电,浑身透着精悍之气。这三人马匹矫健,衣饰华贵,一看就非富即贵,马蹄踏地的嗒嗒声里裹挟着一股来者不善的煞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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