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内重新被寂静笼罩,只剩下水滴从钟乳石尖坠落、砸在岩石水洼中的单调“滴答”声,以及两人因消耗过度而略显粗重、带着回音的喘息声。中央石台上,那古老阵法正平稳地运转着,散发出柔和却无比浩瀚的能量波动,温润的光芒在石壁符文上缓缓流淌,仿佛刚才那场险些撕裂空间的激烈对抗,真的只是一场虚幻的噩梦。然而,萧玦那褪尽血色的苍白面容,还有井生腰间那干瘪得空空如也、连一粒干粮碎屑都不剩的口袋,都如同无声的铁证,冰冷地诉说着方才经历的生死凶险。
“此地不宜久留。”萧玦深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翻腾的气血,挣扎着站起身,脚步虚浮得如同踩在棉花上,身体明显晃了一下才站稳。“阵法虽暂时稳住,但外界那股冲击的余波仍未平息,这片区域的地脉气机依旧紊乱不堪,如同沸腾的暗流。我们必须立刻离开。”
井生见状,连忙抢步上前,一把搀扶住萧玦的手臂,小心翼翼地支撑着他。两人沿着来时那崎岖狭窄的通道,一步一顿,精神高度紧绷,全神贯注地避开地面上那些因能量冲击而暴露出来的、闪烁着危险微光的陷阱残骸和破碎的阵法刻痕,艰难地向外挪动。
终于走出那幽深的洞口,重新呼吸到山间清冷而带着草木气息的空气,两人都不由自主地深深吸了一口,仿佛溺水之人终于浮出水面,胸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真实感,恍如隔世。天光早已大亮,只是厚重的铅灰色云层低低压着山峦,天色依旧阴沉得如同傍晚,透着一股压抑的沉重。
他们沉默地回到村里。村中景象与往常似乎并无二致,鸡犬相闻,炊烟袅袅。大多数村民可能只将昨夜的天地异动当作寻常的打雷或轻微的地动,并未意识到在沉沉睡梦中,他们曾与一场足以毁灭家园的灭顶之灾擦肩而过。只有村口那口老井,井沿上那道新鲜、刺目、如同蛛网般蔓延开来的巨大裂痕,如同一个无法愈合的丑陋伤疤,无声而尖锐地诉说着昨夜这里曾爆发过的惊心危机。
井生一路搀扶着萧玦,回到了他们暂居的柴房。萧玦几乎是刚一沾地,便立刻盘膝坐下,动作略显急促地从怀中取出一个精巧的小玉瓶,倒出一颗碧绿色的药丸吞服下去。随即他闭上双眼,双手结印置于膝上,周身气息逐渐沉凝,开始运转功法调息体内紊乱的气息,修复过度消耗的心神。
井生安静地守在一旁,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丝毫声响打扰。他的目光落在萧玦那因闭目凝神而显得格外沉静的面容上,心中思绪翻腾,五味杂陈。昨夜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幕在脑海中不断闪现——若非萧玦在千钧一发之际挺身而出,以自身为引,拼着根基受损的风险强行稳住洞内那座濒临崩溃的古老大阵,整个村子连同其中的生灵,恐怕早已化为飞灰。而他自己最后关头那近乎本能、孤注一掷的“隔空投火”……虽然歪打正着成了破局的关键一击,但那股骤然被抽空、仿佛灵魂都被撕裂的恐怖感觉,现在回想起来仍让他心有余悸,后背发凉。
那口赋予他能力的神秘古井……它所蕴含的力量,似乎远不止于“窥探”那么简单,更像是一座连接着未知深渊的闸门……
时间在寂静中悄然流逝,大约过了一个时辰,萧玦紧闭的眼睫微微颤动,终于缓缓睁开了双眼。他的脸色比起之前恢复了些许红润,不再像纸一样惨白,但眉宇间依旧笼罩着一层浓重的疲惫之色,仿佛经历了一场大病初愈。
“你好些了吗?”井生见他醒来,立刻凑近一步,语气中满是关切。
“无大碍了,”萧玦轻轻摇了摇头,声音还带着一丝沙哑,“只是心神耗损过度,如同被掏空了一般,需要静心调养两日才能恢复元气。”他的目光转向井生,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审视,有探究,更有后怕与感激,“昨夜……多亏有你了。若非你及时窥探到对方核心阵眼的动向,给了我们一线生机,最后更是……以那出人意料的方式扭转乾坤,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我也没做什么……”井生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识地挠了挠后脑勺,脸上露出几分赧然,“就是情急之下瞎猫碰上死耗子,误打误撞罢了。真正顶住压力、稳住大局的,全靠你。” 萧玦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斟酌词句,然后才缓缓开口,语气变得异常郑重:“你那口井赋予你的异能,看来其本质远超寻常所谓的‘地眼’。隔空投物,直接干涉空间、挪移实物……这涉及的是极为高深的空间法则奥秘。井生,此事干系重大,你务必谨记在心,绝不可再对任何第三人提起,哪怕是最亲近之人也万万不可!否则,一旦泄露,必将招致滔天大祸,引来无法想象的觊觎和杀身之祸!”
萧玦话语中的凝重如同实质的寒冰,让井生心中一凛,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升起。他立刻收敛了神色,极其郑重地用力点头:“我明白!萧大哥放心,此事我烂在肚子里,绝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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