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踏入的瞬间,仿佛从人间踏入了另一方天地。
那股由百草共鸣而生的气息,不再是单纯的药香,而是一种活物。
它如同一条无形的气流巨蟒,瞬间钻入李青针的鼻腔,蛮横地冲刷着他的四肢百骸。
空气清冽如冰刃,刮过咽喉,激起一阵刺骨的寒意,可紧随其后的,却是一股源自地脉深处的奇异暖流,瞬间包裹住他冻僵的脏腑。
他还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头顶百会穴猛地一震,仿佛被一根无形的巨杵当头擂响!
紧接着,一股酸胀感自双臂肺经疯狂蔓延,如同被千万只蚂蚁啃噬;后背肝俞穴陡然发麻,半边身子都失去了知觉;而腰间肾腑,则如浸泡在滚烫的温泉之中,一股热力直冲天灵!
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验,他的身体不再属于自己,而成了一个被动接受检验的器皿。
古老、威严、不容抗拒的力量,正以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逐一抚查他体内的每一条经络,每一寸骨骼,每一滴血液。
他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洞顶垂落的青翠藤蔓上,叶尖凝聚的露珠,开始以一种玄妙的节奏滴落。
“嘀嗒。”
第一滴,正中他眉心印堂穴,冰凉彻骨。
稍作停顿。
第二滴,落在胸前膻中穴,温润如玉。
停顿拉长。
第三滴,砸在脐下气海穴,灼热如火。
不多不少,整整七滴。
每一滴都精准无误地命中他身上一处至关重要的穴窍,而每次滴落的间隔,与他曾在残破医书上见过的《诊脉法》中,用以判断病人生死虚实的“七候”之法,其停顿的韵律竟是分毫不差!
七滴露珠落尽,那股扫描全身的威压才如潮水般退去。
李青针浑身一松,大口喘着粗气,惊魂未定地望向洞窟中央。
那方石台上的无字竹简,不知何时竟泛起一层湿润的水光。
岩壁的缝隙中,一缕缕深褐色的根汁缓缓渗出,如同拥有生命的活物,蜿蜒爬上竹简的表面。
它们流淌、交织、顿挫、勾勒,转眼间,便在光滑的简面上形成了一行行蝇头小字!
李青针瞳孔骤然收缩,那字迹他再熟悉不过!
“庚辰年秋,患儿七岁,高热不退,咳血不止,肺气欲绝……”
这赫然是他幼年时那场差点要了他性命的大病!
他死死盯着接下来的文字,心脏狂跳不止。
“……以柳氏温阳散加减三钱,辅以命门隔盐灸,三日后热退血止,转危为安。”
字迹的末尾,甚至还有一个清晰的批注,笔锋温柔而坚定——那是柳妻的亲笔!
这怎么可能?!
不等他从这惊天骇浪中回过神来,竹简上的文字再次流动变化。
从他十岁时误食毒菌,到十五岁为采药摔断左腿,再到近年来他为村民们诊治的各种疑难杂症,一桩桩,一件件,事无巨细,全都清晰地呈现出来。
甚至……连昨夜他心烦意乱之下,用那枚银簪刺自己脚下至阴穴以清心火的隐秘细节,都一笔一划地记录在案!
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脑门,李青针浑身战栗!
这哪里是什么书写记录,这分明是这片大地,这座山,将他过去二十年的人生记忆,原原本本地读取、复刻了出来!
他究竟是谁?这里又究竟是什么地方?
就在李青针心神剧震之际,洞口的光线被一道身影遮蔽。
陈老樵不知何时已悄然伫立在那里,他苍老的面容隐在阴影中,看不真切,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他的目光穿透了洞内的昏暗,越过李青针的肩膀,径直落在那本流淌着根汁、不断显现文字的竹简上。
那眼神中,有释然,有感慨,更有一种如释重负的宁静。
他没有走进来,也没有说一句话。
老人只是默默地解下腰间那柄跟随了他一辈子、磨得光可鉴人的柴刀,双手捧着,恭敬而郑重地,将它轻轻放入了洞口旁一个不起眼的石凹之中。
李青针认得那个石凹,村里的老人都说,那是古时樵夫们进山前,用来供奉山神的祭坛。
放下柴刀,老人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洞内,随即毅然转身。
他的步履不再有丝毫的蹒跚,反而异常沉稳,一步步踏入身后的茂密丛林,很快便消失不见。
这一次,他没有留下任何嘱托,也没有再回头。
“陈大爷!”
李青针猛然回神,不顾一切地追出洞口。
然而,洞外空空如也,只有风吹过林间的飒飒声。
他奔入林中,脚下的落叶平整如初,没有留下任何脚印,仿佛自始至终,都从未有人来过。
一股巨大的失落与茫然涌上心头。
他失魂落魄地走回洞中,还未站定,一阵细微的崩裂声自脚下传来!
“咔……咔嚓!”
寂静的洞窟内,地面轻微震颤。
紧接着,三道寒光毫无征兆地自不同方向破泥而出!
“咻!咻!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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