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穹道争 第195章 碎星丘墟

辰寂之舟低沉而稳定的嗡鸣，成为了穿越死寂归墟海的唯一陪伴。巨大的灰色石桨规律性地摆动，推动着这艘复苏的远古巨舰，沿着那条感知中虚无却存在的“归墟之河”，向着未知的黑暗深处坚定前行。

观星台内，柔和的光芒映照着苏婉儿专注而略带疲惫的脸庞。她的双手始终未曾离开中央的星辰罗盘，心神与巨舰紧密相连，引导着航向。林默则如同亘古不变的礁石，静立在水晶穹顶前，深渊般的眼眸穿透外界绝对的黑暗，不断修正着细微的航向偏差，规避着那些连感知都难以完全捕捉的寂灭暗礁和空间褶皱。

时间在永恒的黑暗中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一直凝视外界的林默，缓缓抬起了手。

“前方能量场变化，准备脱离归墟主流”

苏婉儿精神一振，立刻依言操作。星辰罗盘上光芒流转，辰寂之舟的嗡鸣声调微微变化，庞大的船体开始偏向，如同巨鲸缓缓浮出深海水层，驶向一片相对“浅滩”的区域。

渐渐地，水晶穹顶外那绝对吞噬光线的黑暗，开始出现一丝极其细微的变化。不再是纯粹的虚无，而是多了一种灰蒙蒙的、仿佛弥漫着无尽尘埃的质感。远处，开始出现一些极其模糊的、巨大无比的阴影轮廓，如同沉没在墨海中的群山。

“我们快到归墟海的边缘了”苏婉儿看着水晶界面上显示的外部能量浓度读数正在缓慢而持续地下降，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尽管外界依旧死寂可怕，但能离开那绝对的虚无，总归让人心生希望。

林默的目光却变得更加凝重。他的感知比仪器更加敏锐，他捕捉到了前方那灰蒙蒙尘埃背后，隐藏着的并非生机，而是另一种形式的危险和混乱。

“不是边缘，是‘碎星丘墟’”他冰冷的意念传来，纠正了苏婉儿的判断。

“碎星丘墟？”苏婉儿一愣，立刻回忆从星核中获取的信息碎片，“那个标注在星路上，环绕归墟海的大片废墟带？由无数破碎星辰、古战场遗迹和空间裂缝组成的死亡区域？”

“嗯。”林默肯定道，“归墟海吞噬万物，其边缘沉淀下的残渣便形成了这片无尽的废墟带” “这里比归墟海内部更加混乱和危险”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辰寂之舟猛地一阵轻微震动，仿佛撞上了什么看不见的障碍物。水晶界面上立刻弹出一条警告信息，显示船首屏障刚刚抵消了一次小规模的空间碎片冲击。

苏婉儿脸色微变，连忙集中精神，更加小心地操控罗盘。

辰寂之舟缓缓驶入了那片灰蒙蒙的尘埃带。

视线豁然开朗，却又瞬间被更加绝望的景象所充斥。

这里，不再是纯粹的黑暗。

灰蒙蒙的光线不知从何而来，微弱地照亮了这片无垠的虚空。映入眼帘的，是无数巨大无比的、破碎的星辰残骸！它们如同被无形巨力碾碎的山脉，静静地漂浮着，彼此碰撞，缓慢旋转，形成了一片望不到尽头的、令人窒息的死亡坟场。

破碎的大陆板块上，凝固着黑色的熔岩河流和巨大的撞击坑。断裂的星核散发着微弱而危险的辐射光斑。扭曲的金属舰船残骸如同巨兽的尸骨，缠绕在岩石之间。更远处，还有一道道肉眼可见的、如同黑色伤疤般的空间裂缝，时不时地吞吐着致命的能量乱流和虚空风暴。

荒凉、破碎、混乱构成了这里的一切。

甚至连无处不在的归墟吞噬力场，在这里都变得紊乱而不稳定，时而稀薄，时而骤然增强，夹杂着各种狂暴的能量辐射和空间扭曲。

辰寂之舟行驶在这片无尽的废墟中，仿佛航行在宇宙的垃圾场，显得渺小而脆弱。

“能量读数极度混乱！空间结构不稳定！侦测到高强度能量辐射和未知力场波动！”苏婉儿紧张地汇报着，双手飞快地在罗盘和一些辅助水晶界面上操作，努力稳定着船体，规避着那些明显的巨大残骸和空间裂缝。

“无妨。稳住即可”林默的声音依旧平静，给予她强大的信心，“辰寂之舟的屏障足以抵挡这些余波” “注意左前方那片战舰残骸群后面有东西”

他的感知捕捉到了一些异常。在那片由数十艘巨大战舰残骸堆积而成的“山脉”后方，空间的波动显得有些过于“平静”了，与周围的混乱格格不入。

苏婉儿立刻调整航向，操控辰寂之舟小心翼翼地绕过大片残骸。

当视野开阔时，两人都被眼前的景象微微一惊。

在那片战舰残骸的后方，竟然存在着一个相对稳定的、直径约数百里的球形空间！这个空间仿佛被某种强大的力量强行撑开并稳固了下来，内部尘埃稀少，能量流动也相对平缓。

而在这片稳定空间的中心，赫然悬浮着一座小型的、人工建造的钢铁平台！

平台样式古老，风格与星辰剑宗迥异，表面布满了战斗留下的伤痕和岁月的蚀痕，但整体结构似乎还算完整。平台边缘，还残留着一些破损的炮台和侦察设施。最引人注目的是，平台中心，一根高耸的金属桅杆上，一面残破不堪、却依旧倔强飘扬的黑色旗帜，旗帜上绣着一个狰狞的、被一把骨剑贯穿的骷髅头图案！

“这是什么？”苏婉儿惊讶地看着那座平台和旗帜，“星路图上没有标注这里有据点！看风格，不是星辰剑宗的设施。是其他势力建立的前哨站？他们竟然能在这种地方建立据点？”

林默深渊般的眼眸扫过那座平台，迅速分析：“平台结构有多次修补痕迹，能量反应极其微弱，处于最低维持状态” “旗帜图案是‘骸骨荒原’掠夺者的标志” “一个被遗忘的掠夺者前哨站，或许是当年追踪辰寂之舟或其他目标，至此被困最终遗弃”

“掠夺者？”苏婉儿眉头紧蹙。她对这类以劫掠为生的混乱势力毫无好感。

就在两人观察之际，那座死寂的平台，似乎也察觉到了辰寂之舟这艘不速之客的到来！

嗡！

平台表面，几个早已锈蚀的侦察装置突然艰难地转动起来，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对准了辰寂之舟。同时，平台中心那根桅杆顶端，一个残破的警示灯闪烁起微弱却急促的红光！

“警告未知舰船，立即表明身份” “此处为黑骨领主辖下第七前哨” “立即表明身份，否则视为入侵将予以摧毁”

一个断断续续、充满杂音、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熄灭的冰冷机械音，通过某种公共频道，传达到了辰寂之舟的观星台内。

苏婉儿看向林默：“怎么办？要回应吗？”

林默尚未回答，就听见那机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似乎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和急切？

“检测到高浓度未知寂灭能量反应” “疑似高价值遗落神器” “根据黑骨法典第一千二百条，此区域所有无主之物皆归黑骨领主所有” “立即交出能量源，可允许尔等离开” “重复立即交出能量源”

显然，辰寂之舟重启的炉心所散发的独特寂灭能量波动，被这个破烂前哨的某种古老探测装置错误地识别成了某种“无主神器”，引发了对方的贪婪。

苏婉儿气极反笑：“真是找死！一个破成这样的前哨站，只剩个自动应答程序了吧？也敢打我们的主意？”

林默眼中深渊微动，似乎感知到了什么：“不止程序”

他的话音未落！

只见那座钢铁平台猛地剧烈震动起来！平台表面，几个原本已经坍塌的炮台废墟突然被从内部炸开！数根粗壮无比、锈迹斑斑、却依旧散发着凶戾能量的巨大炮管，如同毒蛇般猛地抬起，锁定了辰寂之舟！

同时，平台底部打开数个缺口，如同下饺子般，抛射出上百个黑影！

那些黑影迅速在虚空中展开，赫然是一个个造型狰狞、由破烂金属和骸骨拼凑而成的、大约三四人高的——虚空机甲！这些机甲大多残缺不全，有的缺胳膊少腿，有的引擎冒着黑烟，但它们手中都握着各种改装过的、看起来威力不俗的破烂武器，眼中闪烁着猩红的光芒，如同饥饿的鬣狗群，发出无声的咆哮，朝着辰寂之舟蜂拥而来！

“是自动防御机甲！还有那些破炮！”苏婉儿惊呼，“这鬼地方居然还有这种战斗力！”

“垂死挣扎罢了”林默语气淡漠，甚至带着一丝无聊。

他甚至没有亲自出手的打算，只是心念微动。

辰寂之舟表面，那些刚刚修复不久的、古朴的灰白色巨石符文微微亮起。

下一刻，一道无形却磅礴的寂灭力场，以巨舰为中心，如同水波般扩散开来。

力场扫过之处，奇迹发生了。

那些正喷吐着火舌、射出一道道劣质能量光束的锈蚀炮管，瞬间如同经历了万载岁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锈蚀、崩解、化为漫天飘散的铁锈尘埃！

那些正嗷嗷叫着冲来的破烂机甲，更是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然后眼中的猩红光芒瞬间熄灭，所有的动作瞬间僵滞，紧接着，它们那拼凑而成的身体如同沙堡般开始崩溃，金属关节化为齑粉，骸骨结构随风飘散，内部的能量核心连爆炸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彻底黯淡湮灭

短短数息之间！

那看似凶猛的攻击和机甲海，就在这无声无息的寂灭力场中，彻底化为了历史尘埃，连一点像样的抵抗都没能做出。

那座钢铁平台似乎也受到了影响，表面的灯光疯狂闪烁，那冰冷的机械音变得断断续续，充满了杂音和错乱：

“警告。无法识别攻击模式” “能量等级超乎想象” “判定为不可抗力” “执行最终避难协议” “滋滋黑骨领主会为我们报仇”

噗！

最后一点灯光彻底熄灭，整个平台彻底陷入了死寂，仿佛真的变成了一坨毫无生息的太空垃圾。

观星台内，一片安静。

苏婉儿张了张嘴，半晌才吐出一句话：“这就完了？”

她本以为会有一场恶战，甚至做好了亲自操控辰寂之舟武器系统反击的准备。却没想到，林默只是动动念头，辰寂之舟自发的一道力场，就将对方连同攻击一起化为了尘埃。

这艘船重启之后竟然强大到了这种地步？

林默的目光却并未在那座死寂的平台上停留，而是再次投向了废墟深处。

“不过是段无趣的插曲” “真正的麻烦来了”

他的话音刚落，苏婉儿也猛地察觉到一丝异常！

只见远处那片更加深邃的废墟阴影中，突然亮起了十几对巨大无比的、猩红如血月的眼眸！

紧接着，一股狂暴、饥饿、充满了最原始毁灭**的恐怖气息，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

那些眼眸的主人，缓缓从阴影中显露出身形！

那是十几头体型堪比小型山脉的虚空巨兽！它们的外形扭曲而狰狞，仿佛是由各种破碎星辰的怨念和归墟海的戾气融合而生，覆盖着厚重的、如同陨石般的甲壳，张开的巨口中獠牙林立，滴淌着能腐蚀空间的唾液！

它们显然是被刚才那短暂的寂灭力场爆发和平台毁灭的能量波动所吸引而来的！

“是‘吞星遗种’！”苏婉儿认出了这些可怕巨兽的来历，声音发紧，“传说中是星狩的劣化后代或者共生体，以破碎星辰和能量源为食！它们比星骸更加狂暴，而且是群体行动！”

那十几头吞星遗种发出无声的咆哮，猩红的巨眼死死锁定了辰寂之舟这艘散发着“美味”能量波动的巨舰，如同发现了绝世珍馐，猛地摆动庞大的身躯，掀起无尽的废墟尘埃，疯狂地扑了过来！

它们的速度，远比看上去要快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