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穹道争 第194章 万寂锚点

辰寂之舟那低沉有力的嗡鸣，成为了死寂归墟海中唯一的声音。巨大的灰色石质船桨缓缓摆动，搅动着粘稠如墨、吞噬一切的“海水”，推动着这艘刚刚苏醒的远古巨舰，沿着那条感知中虚无缥缈却又真实存在的“归墟之河”，向着黑暗深处驶去。

观星台内，柔和稳定的光芒驱散了部分黑暗。无数悬浮的水晶界面流淌着星辰符文和数据流，如同巨舰复苏的神经脉络。中央星辰罗盘前，苏婉儿全神贯注，双手紧握罗盘边缘，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她正竭力与这艘庞大而古老的舟船建立更深层次的联系，引导着它沿着正确的“流向”前进。

林默静立在水晶穹顶前，深渊般的眼眸穿透船体，凝视着外界那绝对的黑寂。他的感知如同最精密的雷达，不断扫描、分析、修正着航向，规避着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更加危险的寂灭漩涡和空间褶皱。重启炉心后，他对整艘辰寂之舟的掌控力达到了一个惊人的程度，心念微动间，便能调动巨舰部分沉寂的力量。

航行枯燥而漫长。除了水晶界面上流动的数据，外界几乎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永恒的、令人窒息的黑暗和死寂。时间的概念在这里变得模糊，只有脚下那稳定搏动的“炉心”轰鸣，证明着他们正在移动。

“能量转化率稳定在百分之四十二，船体结构修复百分之二十七，外部寂灭能量浓度依旧高得可怕，但屏障很稳定。”苏婉儿定期汇报着情况，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更多的是兴奋。操控这样一艘远古巨舰，对她而言是前所未有的体验。

林默微微颔首，目光始终未曾离开外界：“注意左舷三十度方向那片区域的‘流向’，有些紊乱，可能存在暗礁”

他的感知捕捉到了一些极其细微的异常。归墟海并非坦途，那些走向终结的星辰残骸、破碎的世界碎片、甚至是一些更加诡异莫测的“东西”，都会形成危险的障碍。

苏婉儿立刻依言调整罗盘，辰寂之舟发出一阵低沉的嗡鸣，庞大的船体以一种与其体型不符的灵巧，微微偏转了方向。

果然，片刻之后，通过水晶穹顶，可以隐约看到左舷远处的黑暗中，有一些巨大无比的、扭曲的阴影缓缓漂过，散发出令人心悸的腐朽与终结气息。若是撞上，即便以辰寂之舟的坚固，恐怕也会造成不小的麻烦。

“好险”苏婉儿松了口气，对林默那匪夷所思的感知力更加佩服。

航行继续。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数日，或许仅几个时辰。

一直静立不动的林默，忽然缓缓抬起了手。

“减速，我们快到了。”

苏婉儿精神一振，立刻通过罗盘传递指令。辰寂之舟的嗡鸣声逐渐降低，速度缓缓慢了下来。

透过水晶穹顶向前望去，前方的黑暗似乎出现了一些不同。不再是纯粹的虚无，而是多了一种难以形容的“厚重感”和“沉淀感”。仿佛那里的黑暗，已经浓郁、沉重到了极致，化为了某种实质性的存在。

“那里就是‘万寂之锚’？”苏婉儿凝神感知，只觉得前方的空间仿佛凝固的黑色琥珀，连“归墟之河”的流向到了那里都变得缓慢而沉重起来。

“嗯。”林默的感知更加清晰，“无数走向终结的法则和存在，最终沉淀于此。形成了这片近乎绝对的‘寂灭奇点’区域”。 “辰寂之舟不能再前进了，否则会被彻底同化锚定”

他的话音刚落，前方那极致的黑暗中，缓缓浮现出了一些巨大无比的、模糊的轮廓。

那似乎是一些断裂的、无比粗壮的、不知由何种材质构成的锁链！

这些锁链的一端，延伸向下方更深沉的黑暗，不知锚定了何物。而另一端，则大多已经断裂，残存的链环如同扭曲的巨蛇，无声地漂浮在凝固的黑暗中。每一节锁链都巨大无比，堪比山岭，表面布满了岁月的蚀痕和可怕的创伤，散发出万古不变的苍凉与死寂。

这里，仿佛是一切缆绳的尽头，万物的终点码头。

“这就是万寂之锚”苏婉儿望着那些巨大的断裂锁链，心中充满了震撼与敬畏，“它们曾经锚定着什么？”

没有人能回答。

辰寂之舟彻底停了下来，静静地悬浮在这片凝固的黑暗边缘，仿佛也不敢轻易踏入那片绝对的寂灭奇点。

“操控核心显示，炉心运行稳定，但无法再靠近了。”苏婉儿检查着水晶界面上的数据，“这里的寂灭法则太过完整和绝对，船体的屏障也无法完全隔绝，能量消耗急剧增加。”

林默的目光扫过那些巨大的断裂锁链，最终定格在距离他们最近的一条、相对保存最完好的锁链断裂处。那断裂的截面光滑如镜，仿佛被某种无法想象的利刃瞬间斩断，截面处隐隐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却让林默感到一丝熟悉的锋锐气息？

“那里”林默指向那条锁链，“过去看看。”

苏婉儿操控着辰寂之舟，小心翼翼地靠近那条巨大的锁链。越是靠近，那股令人心悸的苍凉死寂感就越是浓重。

在距离锁链尚有千丈距离时，林默抬手示意停下。

他深渊般的眼眸仔细打量着那光滑的断裂面，以及锁链表面那些模糊的刻痕。忽然，他伸出手指，凌空一点。

一缕精纯的寂灭之力，如同无形的刻刀，轻轻拂过锁链表面厚重的岁月尘埃。

尘埃簌簌落下，露出了下方掩盖的景象。

那并非普通的刻痕，而是一副副古老的、已然模糊不清的壁画和文字！

壁画的内容，与辰寂之舟内部的有些相似，描绘着星辰陨落、巨舟远航，但更加抽象和宏大。其中一副壁画，描绘着数条这样的巨大锁链，绷得笔直，似乎正在从归墟海中拖拽着什么庞大无比的东西！另一副则描绘着锁链断裂，那被拖拽之物重新沉入黑暗的场景

而那些文字，则是一种比星辰剑宗更加古老、更加接近本源法则的符文！

苏婉儿完全看不懂这些符文，只觉得每一个字符都蕴含着难以言喻的重量，看久了甚至感觉灵魂都要被吸进去。

但林默的眼中，那深渊般的眸光却剧烈地闪烁起来！

这些符文他竟然认识一部分！

并非通过学习和记忆，而是源自《源炉经》最深层次的传承烙印！仿佛这些符文，与《源炉经》有着某种共同的、极其古老的源头！

他缓缓地、一字一句地辨认着那些残缺的铭文：

“于此锚定‘彼界’之扉” “终末非终轮回之始” “斩断枷锁非为解脱实为” 后面的字符模糊不清，似乎被人为地破坏了。

林默的心神剧震！

彼界之扉？轮回之始？斩断枷锁？

这些词语组合在一起，指向一个惊人的可能性——星辰剑宗驶入归墟，不仅仅是为了保存火种，他们可能还在尝试做一件更加疯狂的事情！他们想用辰寂之舟和这些万寂之锚，从归墟海中拖拽出某个连接着其他世界或者轮回起点的“门扉”？而后来，有人斩断了这些锁链，阻止了他们？

是谁斩断了锁链？是外来的敌人？还是星辰剑宗内部出现了分歧？

那被拖拽的“彼界之扉”，又是什么？现在又沉在归墟海的何处？

无数的疑问瞬间涌入林默的脑海。

就在他心神激荡，试图解读更多信息之时——

异变陡生！

那条被清理出部分铭文的锁链，突然微微震动了一下！

紧接着，那光滑的断裂截面处，残留的那一丝微弱的锋锐气息，仿佛被林默的寂灭之力和解读行为所激活，骤然变得清晰起来！

嗡！

一道极其凝练、仿佛能斩断因果、分离光阴的虚幻剑影，猛地从那断面处迸发出来，无视了空间距离，直斩林默的眉心！

这一剑，并非能量攻击，也非物理攻击，而更像是一种法则层面的斩击！针对的，似乎是林默刚刚解读那些铭文所产生的“认知”和“联系”！

快！快到超越了思维！

甚至连林默都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林默怀中，那枚一直安静悬浮的、得自辰寂之舟核心的观星镜碎片，仿佛受到了那虚幻剑影的刺激，竟自主地爆发出强烈的暗金色光芒！

碎片表面的蛛网裂痕瞬间被光芒填满，一道更加古老、更加苍茫的虚影从碎片中浮现出来——那似乎是一面残缺的古镜虚影！

镜光一闪，正好照住了那道斩来的虚幻剑影！

嗤！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那虚幻剑影与镜光接触的瞬间，如同冰雪遇阳，悄然消融，化为了最本源的法则碎片，然后被那古镜虚影一卷，吞没了进去。

整个过程无声无息，却凶险到了极致！

观星镜碎片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表面的裂痕似乎又增多了一些，缓缓落回林默手中。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直到此刻，苏婉儿才猛地反应过来，惊出一身冷汗：“刚才那是什么？”

林默低头看着手中再次变得平凡无奇的碎片，深渊般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明悟和后怕。

“一道残留的‘斩因之剑’” “针对解读者的认知进行斩灭” “若非这观星镜碎片自动护主我虽无性命之忧但刚才关于那些铭文的记忆和理解恐怕会被彻底斩去”

他的语气依旧平静，但内容却让苏婉儿毛骨悚然。

斩因之剑？斩灭认知？这简直是闻所未闻的神通！布置这手段的人，其实力和对法则的理解，达到了何等恐怖的境界？

是为了防止后来者窥探此地的秘密吗？

林默再次将目光投向那条锁链，以及更远处那些沉寂的巨锚，眼神变得更加深邃。

“此地比想象中更加复杂” “星辰剑宗所图甚大但似乎也成了某些存在的棋子或者阻碍” “斩断锁链者并非敌人至少不完全是”

他感觉到，一个远比星辰剑宗覆灭、星狩灾厄更加庞大、更加古老的棋局，正在缓缓揭开冰山一角。而他和苏婉儿，似乎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卷入了这盘横跨万古的巨局之中。

辰寂之舟，或许能带他们离开归墟海。

但前方等待他们的，恐怕是更加汹涌的暗流和更加可怕的对手。

林默收回目光，看向手中那枚再次救了他一次的观星镜碎片。

“走吧。” “此地不宜久留。” “线索已足够” “该离开归墟了”

苏婉儿重重地点了点头，立刻操控罗盘。

辰寂之舟发出一阵低沉的嗡鸣，缓缓调转船头，离开了这片万古死寂的锚地，向着归墟海之外的方向，再次启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