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穹道争 第60章 炉火锻锋

铁匠铺厚重的黑石墙壁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与血腥，只余下熔炉内残留地火余温散发的沉闷低吼，以及林默压抑而沉重的喘息。他背靠着冰冷粗糙的岩壁滑坐在地，离火剑横陈于膝，暗红的剑身随着主人胸膛的起伏，如同沉睡凶兽的呼吸，微微嗡鸣。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胸腹间撕裂般的剧痛，叶凌风金丹投影那一剑的煌煌余威，如同跗骨之蛆，在经脉肺腑间肆虐，混杂着强行催动离火剑反噬的灼痛。

林默 咬紧牙关，强行咽下喉头翻涌的腥甜，意念沉入识海，沟通剑灵 ：“离火…可还好？”

离火剑灵，意念传来清晰的痛楚和一丝虚弱，却依旧凶戾不减 ：“…痛…那金芒…讨厌…力量…耗…主人…伤…重…”

林默 感受到剑灵传递的关切与同仇敌忾，心中微暖，意念回应 ：“无妨…死不了。那叶凌风窃我道基，金丹投影之力也源自于此…此仇此恨，他日必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你先温养自身，接下来…怕还有硬仗。”

他不再多言，强忍剧痛，从怀中取出几瓶丹药。有血厉储物戒中搜刮来的中品回气丹、疗伤散，也有老铁之前糊在膝盖上的黑玉断续膏残余。他毫不吝啬，将回气丹如同糖豆般塞入口中，又挖了一大坨黑玉断续膏，粗暴地涂抹在胸前被金色剑气余波撕裂、焦黑的伤口上。

“嗤——！” 药膏接触伤口的剧痛让他额头瞬间布满冷汗，肌肉绷紧如铁！但随之而来的清凉麻痒感，混合着回气丹药力化开的暖流，如同久旱甘霖，艰难地滋养着千疮百孔的经脉和受损的内腑。

混沌气旋在药力的刺激下，如同疲惫的老牛，极其缓慢地重新开始旋转，艰难地炼化着药力，抽离着天地间稀薄的驳杂源质，一丝丝修复着身体。

就在这时，内间厚重的兽皮帘子被掀开。老铁端着一个巨大的、边缘被熏得黢黑的陶碗走了出来。碗里是粘稠的、冒着腾腾热气的暗红色液体，散发着刺鼻的硫磺、矿石粉末和某种兽血混合的怪味。

老铁 将陶碗“哐当”一声顿在林默脚边，浑浊的钢珠眼扫过他胸前涂抹的黑玉断续膏和惨白的脸色，又瞥了一眼膝上离火剑那略显黯淡的剑身，沙哑道 ：“小子，命挺硬。叶凌风的投影剑气，沾上一点都能要筑基修士半条命，你居然还能喘气。把这碗‘地火锻骨汤’喝了。别嫌难闻，里面加了赤鳞蟒血、火纹石粉、还有老子珍藏的一点地火精粹渣子，固本培元，修复火煞反噬的内伤有奇效。顺便…给你这把凶兵也沾沾光。”

林默 看着那碗散发着诡异气息的浓汤，没有丝毫犹豫，端起陶碗，仰头便灌！ ：“咕咚…咕咚…”

液体滚烫灼喉，味道如同燃烧的金属混合着腐烂的硫磺，顺着食道滑下，所过之处仿佛点燃了一条火线！剧烈的灼烧感和恶心感直冲脑门！但林默眉头都没皱一下，硬是将一大碗粘稠的“锻骨汤”喝得一滴不剩！

“呃…咳咳！” 碗底见空，他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眼角都呛出了生理性的泪水。但随即，一股狂暴却精纯的热流便从胃部炸开，混合着药力，如同奔腾的岩浆，冲向他受损最重的胸腹经脉和丹田气海！混沌气旋如同被投入了滚油的烈火，猛地加速旋转！炼化效率陡增！

同时，膝上的离火剑似乎也感应到了汤汁中蕴含的精纯火煞和地火精粹气息，剑身发出一声微弱的欢鸣，贪婪地吸收着空气中逸散的灼热能量，黯淡的赤金纹路重新亮起一丝微光。

林默 感受着体内如同被架在火上煅烧、却又带来新生力量的剧痛，长舒一口气，看向老铁，声音嘶哑 ：“多谢前辈。此汤…霸道！够劲！”

老铁 哼了一声，脸上横肉抖动，看不出喜怒 ：“废话！老子熬了一辈子的汤，还能是刷锅水不成？省点力气疗伤吧。血狼帮死了少主，血狂那老疯狗这会儿估计已经闻到味儿了。还有叶家那小娘皮…她跑得那么快，定是搬救兵去了。你这铺子，怕是要热闹了。”

他自顾自地走到熔炉旁，拿起一柄小锤，叮叮当当地敲打着一块烧红的铁胚，仿佛刚才只是倒了碗水。

林默不再多言，闭目凝神，全力运转《源炉经》。混沌气旋如同最霸道的熔炉，将“锻骨汤”狂暴的药力、回气丹的灵力、以及天地间驳杂的源质，连同体内残留的金丹剑气余毒和火煞反噬之力，一股脑地强行纳入，碾磨、分解、炼化！每一次循环，都带来撕裂般的痛苦，却也伴随着力量的丝丝增长和伤势的缓慢修复。离火剑静静地躺在膝上，贪婪地吸收着主人身上散逸出的精纯火行能量，剑身微光流转，与主人一同经历着这场痛苦的重生。

不知过了多久，当体内那如同岩浆奔流的灼痛感渐渐平复，转化为一种温润而有力的暖流时，林默缓缓睁开了眼睛。胸前的伤口虽然依旧狰狞，但焦黑边缘已开始泛红，有肉芽缓慢生长的麻痒感。内腑的剧痛减轻大半，混沌气旋的旋转稳定而有力，源气总量竟隐隐比之前更加浑厚凝练！炼气五层的境界彻底稳固，甚至向着六层迈出了一小步！

林默 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破而后立…果然不假！”

他低头看向膝上的离火剑。剑身暗红光泽内敛，赤金星辰纹路却比之前更加清晰深邃，仿佛蕴藏着无尽的星火。剑柄末端，那微型的火焰漩涡旋转平稳，中心的暗金星辰光芒稳定，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锋锐感。吞噬了叶凌风金丹投影的部分能量，又在主人疗伤时吸收了精纯火煞，这柄凶兵似乎也完成了一次蜕变，锋芒更利，凶性内藏。

离火剑灵，意念传来清晰的满足和更强的力量感 ：“…暖…力量…涨！…金芒…部分…炼化…讨厌…但…好吃！…主人…更强！”

林默 嘴角微勾，手指拂过剑身那道暗金星辰轨迹 ：“你也一样。叶凌风的‘馈赠’，滋味如何？下次，我们连本带利…一起讨回来！”

他郑重地将离火剑重新背好，感受着剑脊传来的温热与力量感，支撑着站起身。左膝的伤势在黑玉断续膏和源气滋养下已无大碍，行动如常。

目光落在桌上那枚从血厉处得来的、黝黑冰冷的獠牙碎片——天风秘境钥匙碎片。碎片表面那些天然生成的暗金纹路，在铁匠铺昏暗的光线下，似乎比之前更加清晰、灵动了几分。

林默 拿起碎片，入手依旧冰凉沉重，但当他尝试着将一丝混沌源气注入其中时，异变陡生！

“嗡——！”

碎片猛地一震！表面那些玄奥繁复的暗金纹路瞬间亮起！一股微弱却异常精纯、带着古老空间韵律的奇异波动，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荡开的涟漪，顺着林默注入的混沌源气，猛地反冲回他的体内！

这股空间波动极其微弱，却仿佛拥有某种神奇的穿透力，无视了林默的护体源气，直接作用于他的识海和丹田混沌气旋！

林默 闷哼一声，眼前景象瞬间变幻！不再是昏暗的铁匠铺，而是一片光怪陆离、无数破碎空间碎片如同万花筒般旋转流淌的混乱景象！无数扭曲的线条、断裂的维度、湮灭又重生的光点…构成了一幅无法理解的、宏大而混乱的空间图景！ ：“这是…？！”

在这混乱的空间图景深处，他似乎看到了一点微弱却无比稳定的赤红色光芒，如同风暴中的灯塔，散发着精纯而温暖的生命气息——地心火莲！

景象一闪而逝，来得快，去得也快。林默回过神来，额角已渗出冷汗。刚才那一瞬间的冲击，仿佛灵魂都被撕裂重组了一次！

老铁 停下敲打，浑浊的钢珠眼锐利地扫过来，盯着林默手中光芒渐熄的碎片 ：“小子，你搞什么鬼？这碎片…有古怪？”

林默 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眼神却亮得惊人 ：“前辈，这天风秘境的钥匙碎片…似乎能引动一丝空间本源之力！方才晚辈尝试注入源气，竟…竟仿佛窥见了一丝秘境核心的景象！看到了那地心火莲所在！”

老铁 眼中精光爆闪，放下锤子，大步走过来，一把夺过林默手中的碎片，翻来覆去仔细查看，粗糙的手指摩挲着上面的暗金纹路，口中啧啧称奇 ：“空间本源之力？嘶…老子就说这玩意儿材质和纹路不一般！看着像天外陨铁，又掺了点虚空金精的味道！没想到…竟真能引动空间感应！”

他尝试着注入一丝自身的土行灵力，碎片却毫无反应。他又换了火煞之力，依旧石沉大海。

老铁 将碎片丢回给林默，眼神复杂 ：“娘的，邪门！看来只有你那古怪的源气能引动它！这碎片…恐怕不止是钥匙那么简单！它本身可能就是某种空间法则的碎片载体！小子，你试试，能不能借着这丝感应，引动碎片中的空间之力辅助修炼？特别是你那混沌源气，包容万物，说不定…能炼化一丝空间之力为己用！哪怕只有一丝皮毛，也是天大的造化！”

林默 心中剧震！炼化空间之力？！这想法太过匪夷所思！但《源炉经》的核心便是炼化天地万物本源铸就己身！空间…为何不能炼？ ：“晚辈…试试！”

他不再犹豫，盘膝坐好。左手紧握獠牙碎片，右手虚按丹田。意念高度集中，再次小心翼翼地引导着一缕精纯的混沌源气，注入碎片之中！

“嗡！”

碎片再次轻颤，暗金纹路亮起微光。那股微弱却精纯的空间波动涟漪再次出现！这一次，林默有了准备，不再被动承受，而是以莫大的意志，催动丹田混沌气旋，爆发出强烈的吞噬与炼化之力，主动迎向这股反冲回来的空间波动！

“源炉…炼虚！”

混沌气旋如同张开巨口的饕餮，悍然将那一缕空间波动涟漪吞入！

“轰——！”

林默身体猛地一颤！仿佛整个身体从内部被无形的力量撕扯、扭曲！剧痛远超之前任何一次！那不是肉身的痛楚，而是源自灵魂深处、空间结构被强行撼动带来的错位感！眼前金星乱冒，无数破碎的空间幻象再次闪现！

老铁 在一旁看得眼皮直跳，紧张地握紧了拳头 ：“小子！撑住！心神守一！把它当成最狂暴的地火煞气来炼！你的功法…吃得下！”

林默 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嘴角再次溢出血丝！但他眼神却异常疯狂和坚定！ ：“给我…炼！”

混沌气旋以前所未有的极限速度疯狂旋转！包容、熔炼、分解！那一缕精纯的空间波动，如同最桀骜不驯的野马，在气旋中左冲右突，试图撕裂一切！每一次冲突，都让林默的灵魂如同被重锤轰击！

但混沌源气，终究是炼化万物的霸道力量！在意志的强行统御下，气旋中心那一点混沌核心，如同定海神针，散发出镇压一切的意境！那缕空间波动，在无数次冲击湮灭后，终于被强行打散、分解、最终…被混沌气旋艰难地同化、吸收了一丝极其微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空间特性！

就在这缕空间特性融入混沌气旋的刹那——

林默感觉自己的感知发生了奇异的变化！虽然闭着眼，但铁匠铺内的一切，熔炉的余温、墙壁的纹理、空气的流动、甚至老铁紧张的呼吸…都仿佛被置于一个更加“清晰”、更加“立体”的维度中！他“看”到了空气中微尘飘动的轨迹，“听”到了地底深处地火煞气脉动的微弱韵律！对周身一丈范围内的空间，有了一种模糊却真实的掌控感！

林默 猛地睁开眼，瞳孔深处仿佛有细碎的空间碎片一闪而逝！他抬起右手，对着面前空气，五指微张，意念催动那缕新生的、蕴含空间特性的混沌源气！ ：“凝！”

嗡！

他掌心前方，一尺范围内的空气，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瞬间压缩、凝固！形成了一面肉眼几乎不可见、却真实存在的、微微扭曲的“空气盾”！虽然脆弱不堪，转瞬即逝，但这…确确实实是对空间的初步干涉！

老铁 浑浊的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如同看到了稀世珍宝！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 ：“…空…空间凝固？！虽然只有雏形，范围小得可怜…但…他娘的！你小子…真成了？！炼气期…干涉空间？！这…这他娘的闻所未闻！”

林默 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手，感受着体内那缕微弱却真实存在的空间源气，以及离火剑传来的兴奋嗡鸣，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源炉炼虚…竟真的可行！空间…亦可为我炉中之薪！”

他强压心中的激动，再次看向手中那枚獠牙碎片，眼神无比炽热！这碎片，不仅是钥匙，更是他领悟空间之力的无上瑰宝！

然而，就在林默沉浸在初步掌握空间之力的震撼与狂喜中时——

“轰！”

铁匠铺那扇刚刚修复不久的木门，第三次被狂暴的力量从外面轰得粉碎！这一次，力量远超之前，整面墙壁都剧烈震动，烟尘弥漫！

一个阴冷如同毒蛇吐信、带着刻骨怨毒的女声尖利地响起，穿透烟尘：

“林默！你这魔头！滚出来受死！”

烟尘稍散。只见门口，苏婉儿去而复返！她换了一身新的流云宗内门服饰，但脸色依旧苍白，右臂用绷带吊在胸前，看向林默的眼神充满了怨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在她身后，站着三名身穿绣有金色叶形家徽玄衣、气息沉凝剽悍的修士！为首一人，身材高大，面容冷硬如铁，眼神锐利如鹰，赫然是筑基后期修为！他腰间悬着一柄古朴长剑，剑未出鞘，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锋锐之气！另外两人也是筑基初期修为，目光如电，牢牢锁定烟尘中的林默！

苏婉儿 指着林默，声音尖利 ：“叶雄长老！就是他！墨玄！不，他是林默！当年被叶师兄…呃…清理门户的流云宗弃徒！他不仅修炼魔功，残杀血狼帮满门，还意图袭杀我！更是身怀异宝，就是那柄凶剑！还有…天风秘境的钥匙碎片，也一定在他身上！”

为首筑基后期修士 叶家外堂长老叶雄，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刮过林默，尤其在看到他膝上横陈的离火剑时，眼神微微一凝，声音如同金铁交鸣 ：“林默？果然是你这余孽。叶凌风少主料事如神，你果然未死，还堕入魔道，为祸一方！交出离火剑和秘境钥匙碎片，自废修为，随我回叶家听候少主发落！或可留你全尸！”

强大的筑基后期威压混合着叶家特有的凌厉剑意，如同山岳般轰然压向林默！整个铁匠铺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老铁 放下手中的锤子，慢悠悠地直起身，浑浊的钢珠眼扫过门口的叶家三人，最后落在叶雄身上，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烦 ：“叶家的小崽子？口气倒是不小。不过…在老子的地盘上喊打喊杀，问过老子了吗？”

叶雄 目光转向老铁，眼神凝重了几分。他看不透这个打铁老头的深浅，但对方能在这混乱之地立足，绝非易与之辈。他拱了拱手，语气稍缓，却依旧强硬 ：“这位想必是‘铁老’。叶家外堂长老叶雄，奉命捉拿要犯。此獠穷凶极恶，身负我叶家重宝，更关乎流云宗通缉要案！还请铁老行个方便，叶家必有重谢！若执意包庇…” 他手按上了腰间剑柄，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老铁 嗤笑一声，掏了掏耳朵 ：“重谢？老子不稀罕。包庇？这小子现在算是老子的半个学徒，在老子的铺子里打铁。你们要拿人…” 他指了指门外，“…出去等。等他打完了铁，出了这个门，是死是活，老子管不着。但现在…”

他向前踏出一步，**的古铜色上身肌肉贲张，一股沉重如山岳、混合着熔岩般灼热气息的恐怖威压轰然爆发！瞬间冲淡了叶雄的剑意威压！

老铁 盯着叶雄，一字一顿，如同重锤砸落 ：“…谁他娘的也别想动老子的炉子…和老子的学徒！”

林默 在叶雄威压和老铁气势对抗的间隙，缓缓站起身。他背好离火剑，将那块獠牙碎片贴身收好。胸前的伤口在药力和空间源气融入后，恢复速度似乎加快了一丝。他看着门口剑拔弩张的叶家三人，还有怨毒盯着他的苏婉儿，眼中没有丝毫惧色，反而燃起了冰冷的战意！他对着老铁的背影，沉声道 ：“前辈，炉火已歇，学徒…该出师了。今日扰了前辈清净，他日必报。这些叶家的狗…还有那背信弃义之人…”

他冰冷的目光扫过苏婉儿，最后定格在叶雄身上，声音如同万载寒冰：

“…就交给我这柄刚开锋的剑…来打发吧！”

话音未落，他身影一晃，竟主动冲出了铁匠铺的大门，迎向那森然的剑光！背后离火剑，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兴奋的凶戾剑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