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仿佛被一层无形的、紧绷的膜包裹着。空气凝滞,只有机器低沉的运行嗡鸣和偶尔极其克制的、因长时间屏息后不得不进行的深呼吸声。李立感觉自己的眼球像是被砂纸磨过,干涩灼痛,每一次眨眼都带着沉重的粘滞感,视线不得不频繁地从屏幕上那令人眩晕的复杂代码集群,强行切换到旁边密密麻麻写满推导过程的草稿纸,这个过程本身就像是一种酷刑。赵晴的指尖冰凉,即便在键盘上快速敲击时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太阳穴处的血管持续传来一种被不断挤压的胀痛,让她不得不偶尔用指关节用力按压以缓解。
将“燧石”算法的数学核心与传感器物理信号进行深度耦合,构建那种动态的、自毁式的加密机制,其难度远超他们的想象。这不再仅仅是编程,更像是在用代码锻造一条拥有自我意识的、会咬人的锁链。每一步推进都伴随着海量的计算和无数细微的调整,精神如同被放在微火上反复炙烤。
陈默的状态更像是一根被拉伸到极限的弦。他不再进行任何主动引导,但那维持着最低功率的【强度微调】,依旧持续地、细水长流般消耗着他近乎枯竭的精神。他坐在角落一张椅子上,背脊挺得笔直,这是一种近乎本能的、对抗虚弱和眩晕的姿态。他的脸色在屏幕冷光的映照下泛着一种不健康的青白,嘴唇紧抿,唯有那双眼睛,依旧锐利如鹰隼,时刻捕捉着两个学生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困惑或停滞的迹象,并在他们即将卡死的临界点,用最简短的、往往直指问题本源的词语,将他们重新推上轨道。
“熵源偏移。”
“非线性叠加。”
“特征提取阈值,下调百分之三。”
他的声音沙哑低沉,每一个词都像是一颗冰冷的石子,投入两人沸腾的思维之海,精准地激起关键的涟漪。
角落里的“小王”依旧如同沉默的礁石。但他并非无所事事。他的面前,那台监控终端的屏幕上,数据流以惊人的速度无声滚动。不再是单一的威胁警报,而是呈现出一种立体的、多维的战场态势图。
左侧一个小窗口,实时频谱图如同跳动的心脏,任何异常的无线信号都会引发细微的波纹。右侧,校园网络流量监控显示,至少有超过十几个不同的IP地址,在过去几小时内,以各种或明显或隐蔽的方式,尝试探测这台实验室设备的状态和信息,其中大部分来自系办公楼的方向,但也有几个来源隐匿,手法专业。
中间的主屏幕,则是一张叠加了多种数据的电子地图。代表之前“黑蜂”微波探测的信号源红点消失后,地图上又陆续闪烁过几个极淡的、代表不同监听或扫描类型的黄色标记,从不同方向试探而来,但都被小王布设的屏蔽场和误导信号巧妙地偏转或吸收了。地图上,还有几个缓慢移动的绿色光点,那是龙腾的外围安保人员,正在校园内外关键节点进行无声的巡逻和反制。
这里,已然成为一个没有硝烟的前线指挥所。
突然,监控屏幕边缘,一个极其微弱的蓝色标记闪烁了一下,来源是校园外部公共网络的一个匿名节点。标记没有触发安全警报,而是跳出了一条经过多重加密译码后的纯文字信息:
“审查会议提前。明早九点,行政楼703。张牵头,校纪检介入。议题:学术成果原创性质疑及项目经费使用核查。附:某企业‘异常’资助线索。”
信息末尾,有一个小小的龙形徽标水印,一闪即逝。
小王的目光在那条信息上停留了零点五秒,手指在键盘上敲下一个简单的确认接收指令。然后,他极其自然地从工具箱里拿出一个看似普通的U盘,走到打印复印一体机旁,仿佛只是要打印一份普通文件。
打印机的指示灯亮起,纸张输出的声音打破了实验室的寂静。但输出的并非文件,而是一张空白的纸。小王拿起那张纸,回到终端前,将纸放在屏幕上一个特定的区域停留了两秒。
纸上,逐渐浮现出几行淡淡的字迹,正是刚才那条信息的内容,随后字迹又缓缓消失,如同从未存在过。
他拿着这张此刻看起来依旧是空白的纸,走到陈默身边,没有说话,只是将纸递了过去,然后用手指极其轻微地在自己的耳朵上敲击了两下,做了一个“听”的手势,最后指了指纸张。
陈默接过那张空白的纸,瞬间明白了。这是龙腾传来的高度机密信息,需要特定的读取设备(很可能小王工具箱里有)才能再次显影。而小王的手势是在警告,对方的审查可能不仅仅是书面和会议,甚至可能包括了……窃听?或者更直接的现场发难?
明早九点。校纪检介入。“异常”资助线索。张主任的动作,快得超乎想象,而且显然找到了新的攻击点!
一股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怒意猛地冲上陈默的喉头,让他几乎要干呕出来。极度的疲惫和巨大的压力如同两只手,死死扼住了他的呼吸。他感到一阵短暂的耳鸣,视野边缘微微发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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