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饥之邦不喂豺狼 第85章 囚徒、共鸣与账簿局

跟他走，前途未卜，可能是更大的陷阱。

不跟他走，眼前就是死局。

就在她艰难抉择之际，怀中忽然有什么东西微微地发烫起来——

是那一本之前，从泉眼缝里找到的、浸过水的账簿！

她猛然地想起来，这里面记载的，关于史王妃截留漕粮、私吞赈银、勾结北戎的罪证！

或许…这才是真正能扳倒史王妃的东西？而不是依赖虚无缥缈的力量？

一个计划的雏形，在她的脑中迅速地成型。

她深吸一口气，看向沈砚（沉舟），眼神恢复了冷静：“好，我跟你走。”

沈砚（沉舟）面具后的目光，似乎闪动了一下。

“但是，”豆豆的话锋一转，“我要先回山涧一趟。安排一下乡亲，也…和他道个别。”她指了指山涧的方向。

沈砚（沉舟）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道：“可以。可是你别耍花样。一炷香后，我来接你。”

说完，他的身形一晃，再一次消失在密林之中。

豆豆立刻转身，快速地跑回山涧。

山涧里，王锤子和老刀，刚刚打退了一小股摸过来的散兵游勇，众人的惊魂未定。

豆豆立刻将王锤子、春娘和老刀拉到一边，快速低语：“没有时间解释了！听着！我们必须分头行动！”

她掏出那一本浸水的账簿，塞给王锤子道：

“王叔，这一本账簿是扳倒史王妃的关键！你带着它，和春娘姐、老刀，护送乡亲们往西北方向走！去找北境军大营！不一定非要找箫家军，任何一支边军都可以！把这一账簿想办法交给一个值得信任的将领！这是你们活下去、也是为杏花村报仇的唯一希望！”

王锤子接过账簿，手头有一些颤抖，重重地点点头：“好！豆丫头，你放心！我拼了这一条老命，我也把东西送到！”

豆豆又看向春娘：“春娘姐，照顾好苗苗和大家。”

春娘眼泪直流，连连点头。

最后，她看向重伤昏迷的箫景轩，眼中满是不舍和决绝。

她俯下身，在他那冰冷的额头上轻轻地吻了一下，然后将怀中那一颗已经暗淡了许多的冰珠，小心翼翼塞回他的怀里。

“带他走。”她对老刀说，“找个地方藏起来，尽力地救他。如果…如果我回不来…”她哽咽了一下，“就别等了。”

老刀虎目含泪，重重地抱拳：“姑娘保重！只要我老刀有一口气在，定护少将军周全！”

安排妥当，豆豆最后看了一眼，这一些共患难的乡亲，和昏迷的箫景轩，毅然转过身，向着与沈砚约定的方向走去。

她不是去寻求答案和力量，她是去当诱饵！用自己的离开，引开王妃最主要的追兵，为王锤子他们送账本、为老刀他们隐藏，争取时间和机会！

这或许是最笨的办法，却是她目前能够想到的，唯一能尽可能多保住一些人的办法。

走到约定的地点，沈砚（沉舟）果然已经等在那里。

“交代完了？”他淡淡地问。

“嗯。”豆豆平静地点头。

“那就走吧。”沈砚（沉舟）没有多问，转身带路。

豆豆跟在他的身后，最后回头望了一眼山涧的方向，然后毅然回头，走向未知的、危险的前路。

她不知道沈砚的目的地是哪里，不知道等待她的是什么。

但是她知道，王锤子怀里的那本账簿，或许才是真正能点燃这黑暗世道的…最后的火种。

而她，愿意成为守护这火种，直至燃烧的…那一阵风。

沈砚（沉舟）的脚步极快，在崎岖的山林间，却如履平地。

豆豆紧跟其后，体力尚未完全恢复，很快便气喘吁吁，但是不敢有丝毫的停顿。

她不知道目的地是何处，只知道必须尽可能地远离山涧，为王锤子他们争取时间。

两人沉默地穿行了大约半日，日头渐西，来到一处更加荒僻的山谷。

谷中弥漫着淡淡的雾气，隐约可见前方山壁上，有一个被茂密藤蔓遮掩的洞口。

“到了。”沈砚（沉舟）停下脚步，拨开藤蔓，露出一个仅容一个人通过的狭窄洞口，里面漆黑一片，散发着陈旧和尘土的气息。

豆豆的心中警铃大作，这地方怎么看，都像是一个精心选择的囚笼。

“进去。”沈砚（沉舟）的语气不容置疑，侧身让开了通道。

豆豆深吸一口气，没有犹豫，弯腰钻了进去。

洞内初极狭窄，复行数十步，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个不小的天然洞窟。

洞顶有裂隙透下微弱的天光，地面相对平整，角落甚至铺着干草，放着一些清水和干粮，显然有人提前准备了。

但是这改变不了它是囚牢的事实。唯一的出口，就是身后那一个被沈砚把守的狭窄通道。

沈砚（沉舟）也跟着走了进来，他点燃了洞壁上，一盏早就准备好的油灯，昏黄的光线照亮了洞窟。

他摘下玄铁面具，露出那一张冷硬，却难掩疲惫的脸庞，目光复杂地打量着豆豆。

“这里很安全，王妃的人短时间之内找不到。”他开口道，“现在，我们可以谈谈了。”

豆豆背靠冰冷的石壁，警惕地看着他：“谈什么？我的‘身世’？还是你想怎么利用我这‘棋子’？”

沈砚（沉舟）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在地心寒眼，引导能量救箫景轩时，你有什么感觉？”

豆豆一怔，回想那时候，似乎…除了耗费心神，还有一种奇异的、与那寒潭的能量，水乳交融的顺畅感，仿佛她天生就该如此。

“看来你已经开始适应了。”沈砚（沉舟）从她的表情上，得到了答案，语气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

“圣女印不仅仅是是容器，更是一把钥匙。一把能真正掌控地心寒眼，甚至…沟通更深处‘冰魄源流’的钥匙。”

他顿了一顿，声音了压低，带着一种蛊惑：

“拜火教寻找并培育‘圣童’，根本目的并非炼制冰傀武器，那些只是副产品。他们真正的目标，是找到能承受并引导‘冰魄源流’的人，开启传说中的‘永恒冰墓’，获取能颠覆世界的力量。”

豆豆听得心惊肉跳，只觉得荒谬绝伦：“永恒冰墓？颠覆世界？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因为你就是他们寻找了上百年，最接近成功的‘容器’！”

沈砚（沉舟）的目光骤然变得锐利，“你的血脉…很特殊。否则，寻常人触碰圣骸盒的一瞬间，就会被吸干，更别说烙上圣女印还能活下来，甚至能够反向引导寒眼的能量！”

我的血脉？豆豆彻底地懵了。她从小就在杏花村长大，母亲已亡，父亲逃荒失散，下落不明。

一个是吃百家饭长大到现在的野丫头，能有什么特殊的血脉？

“不可能！你胡说！”豆豆下意识地反驳道。

“是吗？”沈砚（沉舟）冷笑一声。

“那你如何解释，你能轻易地感知黑石能量？能承受寒毒入体？能在地心寒眼引发共鸣？豆豆，或者说…我该叫你…‘阿史那·云’？”

阿史那？这个姓氏…像是北戎贵族的姓氏！

豆豆如遭雷击，脑中嗡嗡作响！“你…你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很可能根本不是杏花村的人！”

沈砚（沉舟）语出惊人，“你的生母，或许是前朝末年，因战乱流落边境的北戎王庭的旁支女子，体内传承着一丝微薄的、源自上古‘冰裔’的血脉！这才是拜火教和史王妃，如此重视你的原因！”

这个消息太过震撼了，几乎颠覆了豆豆对自我的一切认知！

她的脸色煞白，站立不稳，摇摇欲坠。

就在这时候，她的脑中那沉寂了许久的系统，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闪烁起来！

它不再是之前冰冷的提示，而是一种…仿佛被强烈干扰、又像是被某种同源能量激活的躁动！

【警告！检测到高浓度同源精神印记干扰…】

【分析…印记来源：未知…属性：冰魄\/灵魂残响…】

【被动共鸣触发…开始接收碎片化信息流…】

一阵剧烈的、仿佛要撕裂灵魂的头痛，猛地袭来！豆豆闷哼一声，感紧捂住额头，无数混乱破碎的画面，和信息，强行涌入了她的脑海！

· …漫天风雪之中…华丽的帐篷…一个穿着北戎服饰、容貌与她有几分相似的美丽女子，正哭着将一枚刻着狼首的玉佩，塞进襁褓…

· …颠簸的马车上…女子口吐黑血，死死地抱着她，对着一个穿着中原服饰的老妇人哀求道：

“…嬷嬷…求您…带她走…越远越好…别让她回王庭…”

· …杏花村…那老妇人（豆豆依稀地认出来，是早已去世的邻居孙婆！）鬼鬼祟祟地，将襁褓放在村口的榆树下…

· …画面跳跃…史王妃拿着一条褪色的、与她腕间一模一样的红绳，对着一个黑袍人冷笑道：

“…没有想到那北戎贱婢，还真的留下各种…这‘血缘红绳’果然能感应…找到她…”

信息流戛然而止。

豆豆瘫坐在地上，浑身被冷汗浸透，大口地喘息，眼中充满了无尽的震惊和茫然！

那一些画面…是真的吗？那一个北戎女子…是她的母亲？

孙婆…是把她带到杏花村的人？史王妃早就知道她的存在？甚至那一条红绳…

沈砚（沉舟）看着豆豆剧烈的反应，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果然如此的神色，但是他并没有打扰，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豆豆猛地抬起头来，死死地盯住沈砚（沉舟）：

“你早就知道？！你带我来这里，根本不是告诉我什么答案！你是想确认！确认我的血脉！确认我到底是不是，你们想要的‘容器’和‘钥匙’！”

沈砚（沉舟）沉默了片刻，缓缓地点头：

“是的。我需要确认。史王妃也在确认。否则，你以为你能在杏花村活到现在？她早就可以轻易地捏死你。她留着你，就像豢养一只特殊的蛊虫，等待最成熟的时候来采摘。”

他顿了一顿，语气变得有一些复杂：

“但我和她的目的不同。她想开启永恒冰墓，获得力量颠覆王朝。而我…我却想毁了它。那一种力量，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所以你就利用我？利用箫景轩？利用所有的人？！”豆豆愤怒地质问，身体因激动而颤抖。

“利用？”沈砚（沉舟）嗤笑一声。

“这一盘棋局里，谁不是棋子？谁不在利用谁？箫远山利用王妃稳固自己的权势，王妃利用拜火教和北戎，拜火教利用圣童和寒眼…就连你，刚才答应跟我走，难道不也就是想利用我，引开追兵，好让那一些人，顺利地送那个账本出去？”

豆豆一时语塞。确实，她也有自己的算计。

“我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沈砚（沉舟）语气恢复冰冷。

“王妃一旦确认你的价值，就会不惜一切代价抓你回去。镇抚司那边…情况更复杂，而且也未必可靠。想活下去，想保护你想保护的人，你只能跟我合作。帮我找到永恒冰墓的准确入口，然后…由你亲手毁了它。作为交换，我帮助你彻底地掌控体内的力量，救活箫景轩，并设法保全杏花村那一些人的性命。”

豆豆的心乱如麻。沈砚的话半真半假，她根本不敢全信。但是眼下，似乎又没有更好的选择。

拒绝他，立刻就会失去价值，后果难料。

就在这时候，她脑中系统的躁动渐渐地平息，一条新的、极其微弱的信息流浮现：

【共鸣感知扩展…可微弱感知周边较大范围同源能量波动，以及强烈情绪…】

【检测到西北方向（王锤子撤离方向）约十五里处，出现剧烈能量冲突，及恐慌的情绪波动…】

豆豆的心脏猛地一揪！王锤子他们出事了？！

她猛地看向沈砚，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一些什么，但是他面无表情。

不行！必须立刻知道那边的情况！

豆豆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心思电转。

她不能表现出自己感知到了异常，必须想办法从沈砚这里套话，或者…制造离开的机会！

她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挣扎和妥协的神色：“…好，我答应跟你合作。但是在这之前，我必须先确认一件事。”

“什么事？”

“那一本账簿。”豆豆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王锤子带着它去找北境军了。那是扳倒王妃最直接的证据！我必须知道它是否安全送达！否则，我无法安心帮你做任何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