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过将军府的窗棂时,雪儿正趴在我胸口描摹枪套的纹路。她指尖划过皮革上的磨损处,那里是常年握枪留下的痕迹,也是五年前那场闹剧的印记。她忽然抬头,眼里带着点探究的光:“爸,昨天的问题还没问完呢。”
我低头看她,阳光在她发间跳跃,像撒了把碎金。“嗯,”我握住她的手,掌心的薄茧蹭过她的指尖,“接着问。”
“第一个,”她声音轻得像羽毛,“你重处排长,是为了给我一个交代,还是为了维护军纪?”
那个排长被我关了禁闭,罚去看守弹药库三个月。军务处的人说“是不是太重了”,我只回了句“军规里,惊扰将官家属、置人安危于不顾,该当何罪”。
“都是。”我望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军纪是军规,不能破;但给我闺女一个交代,是爸的私心。他让你受了委屈,就得让他知道,我青木的女儿,不是谁都能欺负的。”
雪儿的睫毛颤了颤,泪珠在眼眶里打转:“第二个,你觉得那天的我,比你想象中更勇敢,还是更脆弱?”
那天你带着三个新兵摸进敌营,用鞭炮伪装成炸弹,居然真的炸了粮仓。可后来躲在树后面,听到我喊你,却吓得连哭都不敢大声。
“都有。”我替她擦去眼泪,指腹蹭过她温热的脸颊,“敢闯敌营的是你,勇敢得让人心惊;躲在树后掉眼泪的也是你,脆弱得让人心疼。但不管是哪一个,都是爸爸的宝贝。”
她忽然往我怀里钻了钻,声音闷闷的:“第三个,你后来是不是再也没让我单独和新兵们午睡过?”
从那以后,只要我不在,就会让亲兵守在你午睡的帐篷外。有次你闹脾气说“爸把我当犯人看”,我没解释,只想着再也不能让你从眼皮子底下跑出去冒险。
“是,”我承认,“怕你再一时冲动跑出去,怕那些新兵护不住你。那时候就想,就算你嫌爸爸烦,我也得把你看紧点。”
雪儿的声音低了些:“第四个,你举着枪喊我名字的时候,心里是不是在说:‘我的女儿回来了?’”
看到你从树后探出头,红棉袄沾着草屑,小脸脏兮兮的,却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看我。那一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的雪儿回来了,没丢,真好。
“是,”我握紧她的手,“看到你的时候,什么气都消了,只剩下庆幸。想着我的女儿回来了,爸爸能把你带回家了。”
她沉默了会儿,问出最后一个问题:“第五个,我带着新兵出发前,偷偷在你桌上留了张纸条,你后来看到了吗?”
那张纸条我还收着,用塑封袋封好,放在晓眉的相册里。上面是你歪歪扭扭的字:“爸爸,我去把枪找回来,你别生气。”
“看到了,”我声音有些沙哑,“看一次,心疼一次。那时候就想,我闺女才五岁,怎么就懂事得让人心疼。”
雪儿忽然起身,从厨房端来一碗红豆粥,热气氤氲了她的眉眼:“爸,喝点粥。”她舀起一勺吹凉了递到我嘴边,“我放了红糖,甜甜的。爸,谢谢你那时候没觉得我是在胡闹,谢谢你懂我找枪不是为了玩,是怕你回来见不到枪会生气。”
红豆粥的甜混着她的话,像暖流漫过心口。我望着她眼里的认真,眼泪没忍住,掉在白瓷碗里。这丫头,总是能一句话就戳中我最软的地方。
“傻雪儿,”我把她拉进怀里,“爸爸从来没怪过你。”
午后的阳光晒得人发困,雪儿靠在廊下的躺椅上翻旧账册,那是当年的军务记录。她忽然指着其中一页问:“爸,再问你几个问题。”
“嗯。”我替她摇着蒲扇,风里带着栀子花的香。
“第一个,你派士兵找我的时候,是不是特意叮嘱他们‘别吓着她’?”
那天我让亲兵带着人去找,特意交代“慢慢找,看到人别大喊大叫,就说爸爸找她回家吃点心”。怕他们一嚷嚷,把你吓得往更危险的地方跑。
“是,”我笑了,“你那时候胆子小,又倔,吓着了只会往反方向跑。只想让你知道,爸爸是来接你,不是来骂你的。”
雪儿的耳朵红了:“第二个,我炸粮仓时被火星烫到了手,你后来看到我手上的疤,有没有心疼?”
那道疤在你左手虎口,现在还能看到浅浅的印子。那天给你上药,你咬着牙说“不疼”,可我摸到那处红肿的皮肤,心疼得直抽气。
“疼,”我声音沉了沉,“现在看到那道疤,还会心疼。总想着要是我在,就不会让你被烫到了。”
她忽然往我身边凑了凑:“第三个,你举着枪等我时,手指是不是一直没碰扳机?”
我举着枪,只是想让你认出那是你的“护身符”,哪敢碰扳机。万一走火,吓到你怎么办?
“是,”我点头,“那枪里根本没装子弹。爸爸怎么会拿上膛的枪对着我的雪儿。”
雪儿的指尖划过我手背上的枪茧:“第四个,那天的太阳特别晒,你站在树底下等我,是不是等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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