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日复一日的勾脚、绷直、画圈中,悄然滑过了一周。
白羽脚踝的肿胀已基本消退,只留下一点点活动后才会显现的轻微痕迹。皮肤恢复了原本的颜色,触碰时也不再敏感。那种持续不断的钝痛和牵拉感,如同退潮的海水,渐渐远去,只在某些特定角度的活动时,才会泛起一丝微澜,提醒着那里曾经历过的风暴。
凌雨留下的康复计划,他执行得一丝不苟。第一阶段的活动度训练已经熟练得如同本能,他甚至能闭着眼睛,清晰地感知到脚踝在空间中划过的每一度轨迹。足底的毛巾抓握练习,也从最初的生涩,变得有力而稳定。
一种新的、微弱却真实的力量感,正从那只受伤的脚踝深处,悄然滋生。
这天清晨,阳光格外慷慨地洒满宿舍。
白羽做完一组训练动作后,没有立刻放下腿。他凝视着自己的右脚,感受着脚掌踏在冰凉地板上的、久违的、坚实的触感。
一个念头,如同破土而出的嫩芽,不受控制地钻了出来。
他深吸一口气,双手撑住床沿。
“哥?” 正在整理书包的白玉察觉到他的动作,疑惑地看过来。
白羽没有回答,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的右腿上。他缓慢地、极其控制地,将一部分身体的重量,转移到那只受伤的右脚上。
脚掌完全接触地面。
脚踝承受着来自身体的压力。
没有预想中的刺痛。
没有不稳定的晃动。
只有一种……沉甸甸的、真实的支撑感。韧带和肌肉被调动起来,协同工作,稳稳地托住了他。
虽然还不敢完全承重,但这小心翼翼的、部分体重的试探,成功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如同细小的电流,瞬间窜过白羽的四肢百骸。他猛地抬起头,看向白玉,冰蓝色的眼眸里闪烁着难以置信的、明亮的光芒。
“玉儿……”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沙哑,“它……能站住了。”
白玉愣住了,随即,他手中的书本“啪”地一声掉在地上。他几步冲到白羽床边,蹲下身,眼睛死死盯着那只承重的右脚,嘴唇微微颤抖。
“真的吗?哥!真的吗?”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是喜悦的,不敢置信的,“疼不疼?有没有不舒服?”
“不疼,” 白羽摇头,脸上是无法抑制的、如同孩童般纯粹的笑容,“真的,能站住了。”
他维持着这个姿势几秒钟,仔细体会着那份来之不易的稳定,然后才小心地将重量移回左腿。
仅仅是这短暂的几秒,却仿佛跨越了一个重要的里程碑。
凌风正准备出门,看到这一幕,脚步顿住了。他抱着手臂,靠在门框上,看着白羽脸上那重获新生般的喜悦,嘴角几不可见地向上弯了一下,没说话,但那眼神里分明写着“还行”。
凌雨也已经收拾妥当,准备离开。他站在宿舍中央,目光平静地落在白羽的脚踝上,观察了片刻他刚才承重时的姿态。
“重心稍微偏左了,” 他开口,语气依旧是那种客观的平稳,“下意识保护。正常现象,意识上调整即可。”
他没有祝贺,没有感叹,只是指出了下一个需要关注的细节。但这种基于事实的精准反馈,对白羽来说,比任何欢呼都更有力量。
“我知道了。” 白羽郑重地点头。
凌雨没再说什么,和凌风一前一后离开了宿舍。
房间里只剩下白羽和白玉。
巨大的喜悦在两人之间无声地蔓延、发酵。
白玉猛地扑上来,紧紧抱住白羽的腰,把脸埋在他怀里,肩膀微微耸动。
“太好了……哥……太好了……” 他语无伦次地重复着,滚烫的泪水浸湿了白羽的衣襟。
白羽搂住他,感受着怀中身体的轻颤,心中那片因受伤而一度沉寂的湖面,此刻被投入了巨石,掀起汹涌的、名为希望与感动的浪潮。他低下头,下巴轻轻蹭着白玉柔软的发顶。
“嗯,太好了。” 他低声回应,声音里带着同样的哽咽。
这一天,白羽的生活节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他不再满足于仅仅坐在床上训练。在白玉亦步亦趋的护卫下,他开始尝试扶着床沿、墙壁,进行短暂的、部分承重的站立,甚至极其缓慢地、如同婴儿学步般,挪动一两步。
每一步都小心翼翼,每一步都全神贯注。
脚踝传来的反馈是复杂的,有久未承重的不适应,有肌肉被重新激活的酸软,但更多的是那种重新与大地建立连接的、踏实而有力的感觉。
他贪婪地感受着脚下地面的每一分支撑,仿佛第一次认识行走的意义。
白玉始终守在他身边,手臂虚环在他身侧,随时准备搀扶。他的目光紧紧跟随着白羽的脚步,眼神里混合着紧张、骄傲和全然的信任。
下午,白羽甚至尝试着,在白玉的搀扶下,慢慢走出了宿舍门,在走廊里进行了短暂的“散步”。
虽然只是从宿舍门口走到走廊尽头的窗户,再走回来,短短十几米的距离,却让他额头冒汗,呼吸微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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