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漩涡
那晚之后,顾家陷入一种诡异的低气压。
沈砚被他的助理和保镖近乎狼狈地接走了。临走时,他那双猩红的、失了焦的眼睛,还试图在人群中寻找我的身影,嘴里含糊不清地念着那个禁忌的名字。
李婉吓得够呛,一边安抚着哭泣不止的顾暖,一边心惊胆战地问我:“萱萱,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沈总他……他怎么会把你错认成……”
我一脸无辜和后怕,抱着抱枕缩在沙发里:“我怎么知道!吓死我了!姐夫是不是这里出问题了?”我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他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疯了啊?满嘴胡话!那个晚晚是谁?”
我的表演天衣无缝。一个被吓到且莫名其妙的小女孩形象跃然纸上。
顾国华面色凝重,抽着雪茄,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晦暗不明。他经商多年,见识过各种风浪,沈砚今晚的失态绝非简单的“压力过大”可以解释。那是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崩溃和绝望。那个“晚晚”……他隐约记得,捐献心脏的那个女孩,资料上的名字似乎就是……苏晚。
一个可怕的、荒谬的猜想在他脑中形成,让他不寒而栗。
他看了一眼小女儿懵懂(他以为)的脸,又看了一眼大女儿苍白失魂的模样,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沉重地叹了口气:“这件事到此为止,谁也不许再提。婉姨,明天请张医生过来一趟,给暖暖和萱萱都看看,压压惊。”
顾暖被扶上了楼,她的眼神空洞,仿佛被抽走了魂。经过我身边时,她极快地、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有一丝惊疑,一丝恐惧,还有一丝……被背叛的痛楚?
她听到了多少?又猜到了多少?
我不动声色,回给她一个担忧又委屈的表情:“姐姐,你没事吧?姐夫他好可怕……”
顾暖猛地扭过头,没有再看我,脚步虚浮地上了楼。
我知道,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不仅仅是在沈砚心里,也在顾暖心里。
这场戏,越来越有趣了。
沈砚似乎短暂地清醒了一段时间。他没有再酗酒闹事,也没有再来顾家。但他开始用另一种方式“骚扰”我。
他的短信和微信变得频繁。内容时而正常,时而诡异。
“萱萱,今天天气好,多穿点。”(正常得像个啰嗦的长辈) “你姐姐心脏有点不舒服,医生说可能是排异反应的前兆,我该怎么办……”(看似关心顾暖,实则是在向我宣泄他的恐慌) “那家巧克力,我又买了一些,是你喜欢的牛奶味。”(他在试探什么?) “我昨天梦到她了……她在哭……她说很冷……”(彻底的情绪失控)
我很少回复。偶尔回,也是顾萱式的。 “知道啦,烦死了。” “排异?那怎么办?会不会死啊?姐夫你快想办法啊!” “巧克力?好啊好啊,让人送过来吧!” “做梦?姐夫你少看点恐怖片吧!”
我的每一条回复,都像在把他往疯狂的边缘更推进一步。
我能想象他在手机那头,看着我这些没心没肺的回复,时而暴怒,时而绝望,像一头困在笼子里自我折磨的野兽。
他需要证据。证明他的感觉不是错觉,证明那个死去的灵魂以某种方式存在着。
他开始更偏执地调查苏晚的一切。甚至找到了苏晚小时候生活过的福利院,找到了那些早已模糊的、关于苏晚过去的零星记录。
他还派人跟踪我。
我很快就发现了。毕竟,我曾经也在他身边那么久,对他那些手段了如指掌。
我假装不知情,继续着我的“顾萱”生活。逛街,SPA,和小姐妹喝下午茶,肆无忌惮地挥霍着顾家的钱,活得张扬而明媚。
有一次,我故意独自去了城西那家美术馆。我知道跟踪的人就在身后。
我在画廊里漫无目的地闲逛,最后停在一幅色彩灰暗、笔触却极其大胆痛苦的抽象画前。那是苏晚生前最喜欢的一幅画,她说那画里是挣扎和绝望的灵魂。
我站在那幅画前,看了很久。
跟踪的人一定把这一切详细汇报给了沈砚。
我能猜到沈砚的反应——他一定会激动万分,认为这终于抓住了“证据”!
果然,不到半小时,沈砚的车就疯了一样冲到美术馆门口。
他几乎是跑进来的,西装革履却头发微乱,气息不稳。他冲到那幅画前,看到站在那里的人果然是我时,眼睛里瞬间燃起骇人的光芒。
他一步步走近我,声音因为激动和渴望而颤抖:“你……喜欢这幅画?”
我转过身,脸上带着百无聊赖的表情,打了个哈欠:“还行吧,丑得挺别致的。主要是逛累了,在这儿发会儿呆。”
我指了指画旁边的说明牌:“不过这画家真有病,画的什么玩意儿,还卖这么贵!傻子才买!”
沈砚眼底的光芒瞬间凝固,然后碎裂,变成更深的灰败和茫然。
“你……只是觉得它丑?”他不死心地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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