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都的晨雾还没散尽,青川河面上就腾起了灰黑色的烟柱。李砚趴在城垛的箭孔后,手里攥着半截折断的箭杆——这是昨夜赵瑾派人送来的,箭头淬着幽蓝的毒,在晨光下泛着妖异的光。远处的河面上,二十艘炎国战船正破开薄雾驶来,船头的铁锚刮擦着水面,发出刺耳的“嘎吱”声,像无数把钝刀在切割耳膜。
“先生,他们的投石机动了!”老赵的吼声从西侧角楼传来,带着金属摩擦般的沙哑。李砚转头望去,只见河对岸的土坡上,十架投石机正被士兵们撬动,木质的机架在晨光里泛着冷硬的光,石筐里的巨石足有半人高,表面还沾着未干的泥块——那是从柳溪村的田埂上挖来的,连带着几株枯黄的稻茬。
“让弓箭手压低点!”李砚扯过身边一个小兵的肩膀,把他按在箭孔后,“别露头,他们的投石机射程比弓箭远五十步!”话音未落,一声巨响震得城墙都在发抖,块磨盘大的石头擦着城楼飞过去,砸在身后的民房上,瞬间扬起漫天尘土。有个抱着孩子的妇人从废墟里爬出来,怀里的婴儿吓得哇哇大哭,哭声在喧嚣的战场上格外刺耳。
城墙上的士兵顿时乱了阵脚,有人慌着往城下跑,被老赵一脚踹倒在箭垛边:“跑什么!石头砸下来有城墙挡着,乱跑才挨箭!”他光着的膀子上青筋暴起,抓起身边的滚石就往城下扔,“都给我听着!按李参军说的,三组轮换,谁敢退一步,老子劈了他!”
李砚蹲在箭孔后,数着河面上的战船——整整二十艘,每艘船的甲板上都站着十个重甲兵,手里的长矛在阳光下闪着寒光。最前面的那艘船头上,站着个穿黑甲的将领,正用望远镜往城墙上看——那望远镜李砚认得,是去年从镇北侯那里缴获的,现在竟落到了炎国手里。
“他们要放箭了!”李砚扯过身边的藤盾,猛地扣在箭孔上。几乎同时,一阵“嗖嗖”的破空声袭来,密密麻麻的箭矢撞在盾面上,发出雨点般的脆响。有几支箭穿透了藤盾的缝隙,擦着他的耳边飞过,钉在身后的木柱上,箭尾还在嗡嗡作响。
城西侧突然传来一阵惊呼,李砚转头望去,只见一段城墙被投石机砸出个缺口,砖石像瀑布似的往下掉。三个士兵躲闪不及,被埋在碎石堆里,只露出半截挣扎的手臂。周主事带着几个亲兵从帅帐方向跑来,官帽歪在一边,袍角被风掀起,露出里面绣着金线的衬里:“李砚!你怎么搞的!西侧城墙都要塌了,还不快让士兵往上填!”
李砚没理他,抓起陶哨吹了三声短音。城墙上的士兵立刻动了起来,二组的弓箭手趴在箭孔后,对着河面扣动扳机,弩箭带着风声呼啸而去,有几支正中战船的帆布,瞬间扯开几个大洞。一组的士兵扛着滚石往西侧缺口跑,石头撞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混着伤者的呻吟,像首混乱的悲歌。
“填什么填!”李砚对着周主事吼道,唾沫星子溅了他一脸,“让老赵带五十人去西侧,把浸了桐油的麻布塞到石缝里,等他们靠近了再点火!”他指着河面上渐渐逼近的战船,“炎国想从缺口冲进来,正好给他们个火烧连营!”
周主事被吼得愣在原地,手指着李砚,半天说不出话:“你……你竟敢对我如此无礼!”话音未落,一支流矢擦着他的耳朵飞过,钉在身后的旗杆上,箭羽还在震颤。他吓得一哆嗦,抱着脑袋就往城楼底下钻,嘴里还喊着:“护驾!快护驾!”
李砚懒得管他,从箭孔里往外看,炎国的战船已经到了浅滩处,重甲兵们正踩着跳板往岸上跳。那些埋在淤泥里的铁蒺藜突然起了作用,有个士兵刚落地就惨叫着扑倒在地,小腿被尖刺穿透,鲜血瞬间染红了脚下的泥水。他身后的士兵想扶他,却被绊倒在地,正好被城墙上射来的弩箭穿透了喉咙。
“老赵!滚石准备!”李砚又吹了声长哨,城墙上的滚石像雨点般砸下去,砸在浅滩的淤泥里,溅起一人多高的泥花。有艘战船的船头被巨石砸中,木板瞬间裂开个大洞,河水“咕嘟咕嘟”地往里灌,船上的士兵慌着往外舀水,却被城墙上的弓箭射倒一片。
就在这时,青川河上游突然传来一阵号角声,李砚心里一紧——那是赵瑾约定的信号,说明炎国的主力开始渡河了。他抓起望远镜往浅滩深处看,只见芦苇丛里突然冒出密密麻麻的人头,足有上千人,正踩着水往对岸冲。他们手里的盾牌在阳光下闪着光,像一群逆流而上的鱼。
“让信使去告诉赵瑾,准备火油!”李砚拍了拍身边小兵的肩膀,“沿着城墙根跑,别抬头!”小兵点点头,抱着信筒就往城下钻,刚跑没两步,一支流矢就穿透了他的大腿。少年人咬着牙往前爬,血在城砖上拖出长长的红痕,最终还是爬到了城门口,把信筒塞给了守在那里的士兵。
城墙上的厮杀越来越激烈,投石机砸出的巨石不断撞在城墙上,裂缝像蛛网似的蔓延开来。有个年轻的士兵被飞溅的碎石砸中了脸,半边脸颊都血肉模糊,却还咬着牙往箭孔里塞箭簇:“俺爹说了,守住城墙,家里的麦子就能收了……”话没说完就一头栽倒在地,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麦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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