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砚在茶馆坐了不到半个时辰,马五就带着几个弟兄回来了。少年们脸上沾着雪沫,眼里却燃着兴奋的光,一进门就嚷嚷:“先生,办妥了!咱把柳大户粮仓堆成山、太守府里喝花酒的事儿编成顺口溜,找了几个嗓门亮的兄弟在菜市场那么一喊,好家伙,围了里三层外三层!有个卖菜的大婶当场就哭了,说她男人就是为了换半斗米,把耕牛都卖了……”
“动静够大?”李砚抬眼,指尖在茶盏沿轻轻摩挲。
“大!”马五拍着胸脯,“连巡街的兵丁都驻足听了,想拦又不敢,估计这会儿早传到太守府和柳府去了。”
话音刚落,茶馆外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李砚看向窗外,只见十几个家丁模样的人举着棍棒,气势汹汹地往茶馆这边来,为首的正是柳府那个账房先生。孙六立刻按住腰间短斧,低声道:“先生,他们来了!”
李砚却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慌什么,来的正好。”
账房先生带着人撞开茶馆门,木屑飞溅中,他尖声道:“李大人,我们家老爷请您再去柳府一趟,说有要事相商!”
“哦?”李砚放下茶盏,慢悠悠起身,“看来柳大户想通了?”
账房先生脸色铁青,却强压着怒火:“老爷说了,上次的事……好商量。”
李砚瞥了眼那些虎视眈眈的家丁,对马五和孙六道:“走,再去会会柳大户。”
再次踏入柳府,气氛比先前更显凝重。正厅里炭火虽旺,却驱不散空气中的寒意。柳承业端坐太师椅上,手里的玉球转得飞快,见李砚进来,眼皮都没抬一下。
“李大人倒是好手段。”柳承业的声音像淬了冰,“煽动百姓闹事,就不怕我报官抓你个妖言惑众?”
“妖言?”李砚走到厅中站定,目光扫过墙上挂着的“乐善好施”匾额,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柳大户去年蝗灾‘捐’的那五百石粮,是不是掺了三成沙土?城南张记粮铺老板为何突然病死,他那间铺面是不是第二天就换了‘柳记’招牌?这些若是妖言,那青州城百姓的眼泪,莫非也是假的?”
柳承业握着玉球的手猛地收紧,玉球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他猛地抬头,眼中凶光毕露:“李砚,别给脸不要脸!你当真以为我不敢动你?”
“动我?”李砚向前一步,声音陡然提高,“你动我试试!城外流民但凡少一个,前线将士缺了一粒粮,我这颗脑袋赔给你,但你柳家满门,还有那位‘病着’的太守,怕是都要跟着陪葬!”
正厅里一片死寂,连炭火噼啪声都格外清晰。账房先生脸色煞白,悄悄往后退了半步。柳承业盯着李砚看了半晌,突然挤出个笑容:“李大人何必动怒?我今日请你来,是想好好谈谈征粮的事。五千石太多,青州今年收成不好,我最多……出两千石。”
“五千石,一分不能少。”李砚寸步不让,“另外,你得打开粮仓,按战前价格卖给百姓,直到城外流民能吃饱为止。”
“不可能!”柳承业拍案而起,肥胖的身躯震得太师椅咯吱作响,“两千石已是极限!你真当我这粮食是大风刮来的?再者说,平价售粮?我喝西北风去?”
“柳大户库房里的银子,怕是够你喝一辈子琼浆玉液。”李砚从怀里掏出一张纸,“这是我让弟兄们统计的,你名下十二座粮铺,三个月来粮价涨了十二倍,单是这一笔,就够你赚出三座粮仓。拿出五千石,对你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
柳承业看着那张明细单,额头青筋突突直跳——上面连他给账房先生的回扣都记着,显然是下了功夫查的。他喘了几口粗气,突然换上副商量的语气:“李大人,凡事留一线。这样,我出三千石,再象征性地降价两成,你就当给我条活路,如何?”
“活路?”李砚将明细单拍在桌上,纸张发出啪的一声脆响,“你囤粮的时候,想过城外那些快饿死的人有没有活路?柳承业,我不是来跟你讨价还价的,是来通知你。三天,五千石,平价售粮,缺一不可。”
就在这时,厅外突然传来一阵孩童的哭喊声,夹杂着家丁的呵斥。柳承业眉头一皱:“怎么回事?”
一个家丁慌慌张张跑进来:“老爷,是……是几个流民孩子,不知怎么混进来了,说要找您讨公道……”
“混账!”柳承业怒喝,“把他们给我打出去!”
“慢着。”李砚抬手制止,“让他们进来。”
家丁犹豫地看向柳承业,柳承业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个字:“让!”
片刻后,三个衣衫褴褛的孩子被推了进来,最大的不过十岁,最小的才六岁,脸上冻得通红,手里还攥着半截啃剩的树皮。为首的男孩梗着脖子,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掉下来:“你……你把我爹还给我!我爹就是因为交不起你的地租,被你家的人打死了!”
柳承业脸色骤变:“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打死你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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