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把王府的飞檐染成了金红色,李砚正坐在西侧别院的石桌前,用炭笔修改着小五带回来的草图。图上,青川河南岸的炎**营旁多了几个小三角,那是小五标记的暗哨位置,每个三角旁边都画着个歪歪扭扭的小人,手里举着弓箭。
“先生,你看这里。”赵瑾蹲在石凳上,手指点着图上的柳溪村,“小五说,村东头有片芦苇荡,里面藏着好几条小船,炎国的人半夜总往那边跑,说不定就是暗道的入口。”他说话时,辫子垂在胸前,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发尾还沾着点草屑——想来是白天在军营里督练时蹭到的。
李砚用指甲在芦苇荡的位置划了道线:“暗道通向苍云城,这要是真的,炎国随时能从背后捅咱们一刀。”他把炭笔往桌上一搁,笔杆骨碌碌滚到桌边,被陈默眼疾手快地接住。“可靖安王那边……”
“别管他!”赵瑾猛地站起来,石凳被撞得“哐当”一声,“我父王现在满脑子都是庆功宴,周主事又在旁边煽风点火,再等下去,炎国的探子都要摸到王都城墙根了!”他走到院墙边,扒着墙头往外看,墙头上的碎玻璃在夕阳下闪着冷光,“先生,我觉得咱们得自己去。”
李砚抬头看他,这孩子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眼神却亮得惊人,像淬了火的钢针。“怎么去?”他明知故问,心里其实已经盘算了七七八八——赵瑾提到的令牌,小五带回的地形,陈默备下的绳索,凑在一起倒真像个能成的局。
赵瑾从怀里掏出块青铜令牌,上面刻着“靖安王世子”五个字,边缘还镶着圈银丝。“这个。”他把令牌往桌上一拍,声音里带着得意,“上个月父王赏的,说拿着它,王都四门的守卫都得放行。本来是让我督查粮草用的,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陈默凑过来看令牌,伸手想摸,又赶紧缩了回去,手在衣襟上蹭了蹭:“管用吗?东门的张校尉眼睛毒得很,上个月我带流民去城外采野菜,他光看我裤脚的泥就认出我是流民堆里的。”
“放心。”赵瑾把令牌揣回怀里,拍了拍胸脯,“张校尉是我母亲的远房表亲,见了这令牌,别说放行,说不定还会亲自送咱们出城。”他走到李砚身边,声音压低了些,“我都打听好了,东门的守卫亥时换岗,换岗的时候有五分钟空档,那时候最松懈。咱们就趁这时候走。”
李砚没说话,手指在草图上的青川河浅滩处敲了敲。那里还留着火烧的痕迹,像道丑陋的伤疤。他想起城楼上那些欢呼的士兵,想起流民窝棚里饿得直哭的孩子,想起《非战策》里写的“兵闻拙速,未睹巧之久也”——有时候,冒险比等待更稳妥。
“需要准备什么?”他终于开口,赵瑾眼睛瞬间亮了,像点燃的火把。
“我早就想好了!”赵瑾拉过一张纸,用炭笔飞快地画起来,“第一,衣服。”他画了个穿着粗布短打的小人,“咱们得换平民的衣服,我库房里有几套去年给下人做的,灰扑扑的,穿在身上,谁也认不出我是世子。”
“第二,路线。”他又画了条弯弯曲曲的线,从王府东门一直通到青川河南岸,“出了东门,走十里坡的小路,那里平时没人走,只有砍柴的猎户会去。小五说,顺着猎户踩出来的脚印走,能省一半的路。”
“第三,接应。”他画了个小小的茅草屋,“小五在河边的柳家村有个远房舅舅,是个打鱼的,咱们到了青川河,就去他家落脚。他舅舅认识好几个熟悉南岸地形的老渔民,能给咱们当向导。”
陈默在一旁听着,忽然插嘴:“那回来呢?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赵瑾手一顿,炭笔在纸上划出个长长的黑道:“那就说……说我带着先生去城外祭祀,给战死的士兵祈福。我父王信这个,说不定能糊弄过去。”他声音越来越小,显然自己也觉得这借口不太靠谱。
李砚把草图叠起来,塞进袖袋:“别担心。只要咱们天亮前赶回来,趁靖安王还没醒,神不知鬼不觉。”他看向陈默,“你这边得帮着打掩护。我和赵瑾走后,你每隔一个时辰就来别院晃一圈,要是有周主事的人来查,就说我在里面修改兵书,谁也不见。”
陈默用力点头,从墙角拖过个麻袋,打开来——里面是几个麦饼,用油纸包着,还有两捆绳索,一把磨得锃亮的短刀。“这些我都备好了。麦饼是今天刚烙的,硬实,扛饿。绳索是浸过桐油的,水里也能用。”他把短刀递给李砚,刀鞘是用竹筒做的,看着不起眼,拔出来却寒光闪闪。
赵瑾摸了摸短刀,又赶紧缩手,指尖被刀刃划了道细痕,渗出血珠。“嘶”了一声,却咧着嘴笑:“这刀够利!”李砚拿出陈默刚给的金疮药,往他指尖抹了点:“小心点,别没到青川河就先见了血。”
夜色像墨汁一样慢慢晕开,院墙外传来打更人的梆子声,“咚——咚——”,两下,是亥时了。赵瑾猛地站起来,手在衣襟上蹭了蹭:“时候差不多了。”他转身进了里屋,没一会儿就换了身衣服出来——灰扑扑的粗布短打,裤脚还故意撕了个口子,头发用根麻绳捆着,活脱脱一个王府里的杂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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