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阴镇的人都知道,老林家的樟木箱不能碰。
我叫林晚秋,是老林家这一辈唯一的后人。奶奶走的那天,镇西头的老槐树落了满树的叶子,明明是盛夏,风里却裹着股子陈腐的寒气。她躺在里屋的竹床上,枯瘦的手死死攥着我的手腕,指甲几乎嵌进肉里,嘴里反复念叨着“别开箱子”“别欠鬼债”,直到最后一口气咽下去,眼睛还直勾勾地盯着墙角那只半人高的樟木箱。
那箱子是奶奶嫁过来时带的陪嫁,朱漆早就褪成了暗褐色,铜锁上锈迹斑斑,锁孔里像是塞了什么东西,用铁丝捅都捅不动。我从小就好奇,可每次凑过去,奶奶都会拿着鸡毛掸子赶我,说里面装着“会吃人的东西”。那时候我只当是老人吓唬小孩的话,直到头七那天,我在奶奶的枕套里翻出了一把铜钥匙——钥匙柄上刻着五个歪歪扭扭的鬼字,和箱子上的铜锁正好匹配。
头七夜里,槐阴镇下了场暴雨。我抱着钥匙坐在堂屋里,桌上摆着奶奶的遗像和三碟供品。烛火明明灭灭,映得遗像里奶奶的笑容有些诡异。后半夜,院门外突然传来“吱呀”一声响,像是有人推开了虚掩的木门。我攥着菜刀起身,却看见五个黑影在雨幕里飘着,身形佝偻,指尖泛着青白色的光,正朝着堂屋的方向移动。
“谁?”我大喝一声,可那些黑影像是没听见一样,径直穿过了木门。为首的黑影停在奶奶的遗像前,从怀里掏出个红布包,层层打开,里面是我去年丢在镇口菜市场的银镯子——镯子内侧刻着我的名字,边缘还有一道我不小心磕出来的缺口。我后背猛地发僵,突然想起奶奶生前常说的话:“槐阴镇的鬼,比人记性好,欠了的债,早晚要还。”
第二天一早,我在樟木箱前蹲了很久。铜锁上的锈迹像是被人擦拭过,锁孔里隐约能看见红色的痕迹。我犹豫了半天,还是把钥匙插了进去。“咔嗒”一声,锁开了。箱子里铺着一层暗红色的绸缎,上面放着一本泛黄的线装书,封面上用朱砂画着五个鬼面,每个鬼面的眼睛都渗着油光,像是活人睁着眼睛被封在了纸里。书的封面上写着四个大字——《五鬼搬运术》。
我翻开书,里面的字迹歪歪扭扭,像是用指尖蘸着血写的。第一页上写着:“五鬼者,东、西、南、北、中五方阴煞也。寻失物,需以指血画引;求钱财,需以阳寿为偿。引鬼易,送鬼难,一入此门,生死由天。”我接着往下翻,里面还夹着一张泛黄的纸条,是奶奶的字迹:“民国三十五年,槐阴镇大旱,夫亡子殇,不得已求五鬼搬粮,以三年阳寿换三担米。后子归,却失一目,方知鬼债难还。”
看到这里,我突然想起小时候的事。奶奶的儿子,也就是我从未谋面的爷爷,据说在我出生前就失踪了。镇里的老人说,爷爷当年是个赌鬼,欠了一屁股债,最后被人沉了河。可奶奶从来不信,她说爷爷是“被鬼带走了”。那时候我只当是奶奶思念过度,现在想来,或许爷爷的失踪,和这本《五鬼搬运术》有关。
当天夜里,我又听见了响动。这次不是在院门外,而是在我的卧室里。我猛地睁开眼,看见五个黑影围着我的床飘着,其中一个黑影手里拿着个黑木盒子,正慢慢打开。盒子里是一沓沓崭新的钞票,上面印着的年份,正是我爸当年被人骗走救命钱的那一年。
我爸是在我十岁那年走的。那时候他得了重病,需要一大笔钱做手术。镇里的一个商人说能帮他找路子借钱,可最后却卷着钱跑了。我爸没钱做手术,不到半年就走了。我妈受不了打击,第二年就带着我离开了槐阴镇,直到去年奶奶病重,我们才回来。
看着盒子里的钱,我的心跳得飞快。书里说“求钱财,需以阳寿为偿”,可我太想把这笔钱拿回来了——如果当年有这笔钱,我爸就不会死,我妈也不会整天以泪洗面。我伸出手,刚碰到盒子,就听见一个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像是生锈的铁片在刮木头:“三十万,三十年阳寿,换不换?”
我回头,看见为首的黑影正盯着我,它的脸像是蒙着一层雾,看不清五官,只能看见一双泛着绿光的眼睛。我犹豫了,三十年阳寿,意味着我可能活不到六十岁。可一想到我爸临终前的样子,我还是点了点头:“换。”
黑影们像是笑了,声音尖锐刺耳。它们把盒子放在我的床头,然后慢慢飘出了卧室。我打开盒子,里面的钱正好是三十万,和我爸当年被骗走的数目分毫不差。我抱着盒子哭了很久,却没注意到,我的头发不知何时白了几根,眼角也多了几道细纹。
接下来的几天,怪事接连发生。镇里的王婶说,她家丢了半年的金项链突然出现在了枕头底下;卖豆腐的张叔说,他前几天被偷的钱包,竟在自家的灶台里找到了。我知道,这是五鬼在“办事”。可我没想到,它们的“胃口”会越来越大。
第七天夜里,我被一阵哭声吵醒。哭声是从奶奶的房间里传来的,像是个女人在哭。我拿着手电筒过去,推开门,看见五个黑影围着奶奶的床,其中一个黑影正从床底下拖出个东西——是一个人的骨架,骨架上还穿着民国时期的衣服,手指上戴着一枚铜戒指,和奶奶箱子里的钥匙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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