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第一次见到那支骨哨是在奶奶的旧木箱里。樟木的霉味混着陈年布料的气息扑面而来,他蹲在吱呀作响的老木桌前,指尖刚触到哨子,就被那冰凉的触感刺得一缩。
那是支成人拇指长短的骨哨,泛着陈旧的乳黄色,表面刻着细密的螺旋纹,凑近看能隐约瞧见骨缝里嵌着的暗红色污渍。奶奶走了三个月,这口木箱是她留在老屋里唯一没被整理的东西,林野今天来是想把老屋腾空,下周就要卖给来村里收老房子的商人。
“小林,这东西别碰。”门口传来张婶的声音,她端着一碗刚煮好的糖水蛋,围裙上还沾着面粉,“你奶奶生前最宝贝这木箱,说里面的东西沾着‘不干净的’,让我们谁都别碰。”
林野把骨哨放回木箱,盖好盖子时,指腹又蹭到了箱底的刻痕——那是个他从没见过的符号,像扭曲的蛇缠绕着十字。他起身接过糖水蛋,碗底的热度透过瓷片传到掌心,却没驱散刚才那股从骨头里渗出来的寒意。
“我奶奶生前,有没有提过这支骨哨?”林野喝了口糖水,甜腻的味道压不住喉咙里的发紧。他从小在城里长大,奶奶是去年冬天摔了一跤后,才被接回村里由张婶照看的,祖孙俩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张婶的手顿了顿,眼神飘向窗外的老槐树,树叶在风里晃得厉害,影子投在地上像张乱抓的手。“你奶奶最后那几天,总坐在门槛上吹哨子,夜里吹,声音细得像哭。有次我起夜,看见她对着空院子说话,说‘该还了’,吓得我好几天不敢靠近。”
林野的心沉了沉。他想起昨天接到村支书的电话,说老屋的烟囱在夜里冒黑烟,可老屋的灶台早就塌了,根本没法生火。当时他只当是村民看错了,现在想来,那或许不是黑烟。
当天傍晚,林野决定先不整理木箱,等明天联系文物局的朋友看看那支骨哨的来历。他锁好老屋的门,往村头的民宿走,路过祠堂时,听见里面传来“嘀嗒”声,像是水滴落在青石板上。
祠堂的门虚掩着,林野推开门,一股潮湿的霉味涌出来。月光从破损的窗棂照进去,落在供桌前的地面上——那里没有水,只有一滩暗红色的液体,顺着青石板的缝隙往门外流,在门口积成了小小的一汪,映着月光泛着诡异的光。
他刚想上前,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回头看见村支书拄着拐杖站在门口,脸色苍白得像纸。“小林,快出来!这祠堂早就封了,不能进!”
林野退出门外,村支书赶紧把门关上,用铁链锁好。“你奶奶在的时候,总来祠堂打扫,说里面住着‘老祖宗’。去年冬天她摔了一跤,就是在祠堂门口,从那以后这祠堂就再没开过门。”
“那里面的东西是什么?”林野指着门缝里渗出的暗红色液体,声音有些发颤。
村支书的嘴唇哆嗦着,拐杖在地上戳得咚咚响:“是血……前几天就有了,我让人清理过,可第二天又冒出来,像永远流不完似的。”
那天晚上,林野在民宿里一夜没睡。他总听见窗外有脚步声,时而轻时而重,像是有人在来回踱步。凌晨三点,他实在忍不住,掀开窗帘往外看,月光下,老屋的烟囱里果然飘着黑烟,不是烧火的烟,是那种灰蒙蒙的、贴着地走的烟,顺着墙根往民宿这边爬。
第二天一早,林野联系的朋友周凯就到了。周凯在市文物局做鉴定,戴副黑框眼镜,说话斯斯文文的。两人直奔老屋,打开木箱时,周凯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这是清代的骨哨,看材质像是人骨做的,上面的螺旋纹是‘引魂纹’,以前巫医用来招魂的。”周凯掏出放大镜,凑近骨哨仔细看,“你看这暗红色污渍,像是血渍,而且没干透,奇怪,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没干?”
林野的后背瞬间出了一层冷汗。他昨天明明把骨哨放回了木箱,可现在,骨哨的一端正对着木箱开口,像是有人拿起来过,又放了回去。
“还有更奇怪的。”周凯指着骨哨的内壁,“这里有字,很淡,像是用指甲刻的。”
林野凑过去,借着窗外的光,隐约看见内壁上刻着两个字——“阿秀”。
“阿秀是谁?”周凯问。
林野摇摇头。他从没听过这个名字,奶奶的名字叫林桂兰,家里的亲戚里也没有叫阿秀的。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张婶的尖叫。两人赶紧跑出去,看见张婶瘫在老槐树下,手指着老屋的窗户。林野抬头一看,窗户上贴着一张脸,苍白的脸,没有眼睛,只有两个黑洞,嘴角咧到耳根,像是在笑。
“那是什么!”周凯吓得后退一步,眼镜都歪了。
林野没说话,他盯着那张脸,突然想起奶奶的照片——奶奶年轻时候的照片,也是这样的脸型,只是没这么白,没这么吓人。
张婶缓过劲来,哆哆嗦嗦地说:“是阿秀……村里老一辈人说,阿秀是你奶奶的妹妹,民国三十年的时候,被日本人抓去了,再也没回来。有人说她死在了山里,有人说她变成了‘山鬼’,专门找村里人报仇。”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