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留城西,曹军营寨的一角。墨涵躺在一间相对安静的营房土炕上,伤口处传来阵阵清凉。一名须发皆白的老医者,手法娴熟地为他重新清洗、上药、包扎右臂和背部的伤口,所用金疮药显然比貂蝉那瓶更为精良,带着淡淡的草木清香,大大缓解了灼痛和炎症。
“壮士体魄异于常人,伤势虽重,筋骨未损,失血过多才是大患。需静养月余,切忌用力,否则此臂恐有残废之虞。” 老医者包扎完毕,捋着胡须叮嘱道,语气带着一丝惊叹。他从未见过有人能在如此重伤下跋涉数百里,且意志始终清醒如墨涵这般。
静姝默默守在一旁,端着一碗刚熬好的粟米肉糜粥。待医者离开,她小心翼翼地吹凉,送到墨涵嘴边。她的眼神依旧带着悲伤后的空洞,但照顾墨涵时,那份专注和细致却成了她暂时忘却痛苦的寄托。
“谢谢。” 墨涵声音沙哑,就着她的手喝了几口温热的粥,暖流顺着食道而下,驱散了些许寒意。他看着静姝低垂的眼睑和苍白的侧脸,想起董太后临终的托付,心中沉甸甸的。“你……还好吗?”
静姝的手微微一顿,眼圈瞬间又红了,但她强忍着,摇了摇头,声音细若蚊呐:“我……没事。墨涵大哥,你……你一定要好起来。” 她把碗放下,小手无意识地绞着衣角,“祖母……她把我们托付给你……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泪水终究还是无声地滑落。
“活着。” 墨涵看着她,目光沉静而坚定,“先活下去。其他的,以后再说。” 乱世之中,生存是首要法则。血诏、身份、光复……这些太过遥远和沉重,不是眼前这个刚失去至亲、惊魂未定的少女能承受的。
营房外传来士兵操练的号子声和兵器撞击声。曹操治军严谨,即使新募之兵,也透着一股向上的锐气。这声音,是乱世中难得的秩序之音。
入夜,营寨中点起篝火。曹操处理完军务,竟亲自来到了墨涵的营房。他依旧穿着那身玄色深衣,屏退了左右,只带了一个捧着酒壶和陶碗的亲兵。
“墨壮士,感觉如何?” 曹操在炕边的木墩上坐下,语气平和,如同探望老友。
“劳都尉挂心,好多了。” 墨涵挣扎着想坐起行礼,被曹操抬手制止。
“躺着说话。” 曹操示意亲兵倒了两碗酒,一碗递给墨涵,“驱驱寒气,活络血脉,于伤有益。”
酒是浑浊的米酒,入口辛辣。墨涵喝了一口,一股暖意从胃里升起。他注意到曹操的目光,带着探究,却并无恶意。
“洛阳之事,子廉已大致禀报。” 曹操缓缓开口,细长的眼睛在跳跃的篝火光线下显得格外深邃,“董贼伏诛,大快人心。然其部将李傕、郭汜等,收拢西凉旧部,盘踞陕地,与吕布、王允对峙于潼关。长安,已成火药桶。关东各州郡,” 他嘴角勾起一丝冷峭的弧度,“袁本初(袁绍)在渤海,袁公路(袁术)在南阳,刘景升(刘表)在荆州……表面响应讨董,实则拥兵自重,观望风色,只待时机,便要割据一方。汉室威严,自董卓入京那刻起,便荡然无存了。”
他的话语直指核心,毫不掩饰对时局的清醒认知和对那些“名门望族”的鄙夷。
“都尉欲如何?” 墨涵直接问道。他感觉得到,曹操深夜来访,绝非只是探病闲聊。
曹操端起酒碗,一饮而尽,眼中锐光暴涨:“如何?自当重整山河,涤荡乾坤!”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金石之音,“然,非一蹴而就。董卓虽死,其党羽尚强,关东诸侯各怀鬼胎。当务之急,是稳固根基,积蓄力量!陈留,便是起点!”
他站起身,走到营房门口,望向外面连绵的营火和操练的士兵,背影在火光中显得挺拔而充满力量。
“吾举义旗,非为一家一姓之私利!” 曹操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盯着墨涵,“董贼暴虐,生灵涂炭!吾之所求,乃结束这乱世,还天下一个太平!使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老幼有所养!此志,天地可鉴!” 他的话语铿锵有力,带着一种强烈的感染力和……野心。
墨涵静静听着。结束乱世?这宏愿何其艰难。但曹操的眼神告诉他,这并非空谈。他的务实(散家财募兵)、他的清醒(看透诸侯本质)、他的目标(结束乱世而非简单匡扶汉室),都让墨涵感到一种不同寻常的气息。
“然,欲成大事,需猛士,需良谋!” 曹操的目光重新落在墨涵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墨壮士洛阳宫变,勇救宫眷;洛水沉船,坚韧不拔;河滩血战,虽伤不退!此等武勇、胆魄、意志,世所罕见!更难得者,是那份在绝境中仍不忘守护身边人的赤诚之心!” 他走近几步,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曹某求贤若渴,不知墨壮士,可愿暂留陈留,助我一臂之力?待你伤愈,是去是留,悉听尊便!曹某绝不强求!”
招揽!直白而诚恳的招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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