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朽的小舟在洛水湍急的寒流中,如同一片狂风中的枯叶,剧烈地颠簸、旋转。冰冷的河水如同贪婪的毒蛇,从船底、船舷无数朽烂的缝隙中疯狂涌入,迅速漫过脚踝,向小腿攀升。每一次浪头打来,船身都发出令人心悸的“嘎吱”呻吟,仿佛下一秒就要解体,将众人彻底吞噬进这漆黑的、呜咽的深渊。
“堵住!快堵住!” 阿沅带着哭腔尖叫,徒劳地用双手、用撕下的衣襟去捂那些不断喷涌水柱的缝隙。静姝一手死死抓着船舷,一手还要护住船底因冰冷河水和剧烈颠簸而痛苦呻吟、神智愈发模糊的董太后。浑浊腥臭的河水已经浸湿了她们大半个身子,刺骨的寒意让牙齿都在打颤。
墨涵单膝跪在船头最颠簸的位置,身体随着船身猛烈摇晃。每一次晃动,都如同有无数把烧红的刀子在他右臂的伤口里搅动,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冷汗和冰冷的河水混合在一起,浸透衣衫。他咬破了下唇,鲜血的腥咸混合着河水的土腥味充斥口腔,靠着这股刺痛强行维持着濒临崩溃的清醒。他左手紧握那根同样朽烂不堪的船篙,手臂肌肉虬结,青筋暴起,用尽全身的力气,不是在划船(这破船根本无力逆流或有效转向),而是在与狂暴的水流搏斗,竭力调整着小船的角度,避免它撞上河中隐现的礁石或被卷入更大的漩涡,同时让它尽可能顺着水流的方向,向着东南方——迁都队伍可能的方向冲去!
船篙每一次插入浑浊汹涌的河水,再奋力撑起,都耗费着墨涵所剩无几的体力。右臂的伤口在不断的用力牵扯下,鲜血汩汩涌出,顺着手臂流下,染红了小片船舷,又迅速被涌入的河水冲刷稀释。他的脸色在月光下白得像鬼,呼吸急促而沉重,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腥味。
“墨涵大哥!你的血……” 静姝回头看到那刺目的红色,心胆俱裂。
“顾好……太后!” 墨涵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嘶哑破碎,目光却死死锁住前方翻滚的黑暗水面,不敢有丝毫分神。他知道,船在进水,沉没只是时间问题。他必须在船彻底沉没之前,找到一个靠近西岸、相对平缓的登陆点!否则,一旦在河心沉没,以他们现在的状态,必死无疑!
洛水在夜色中展现出它暴戾的一面。黑色的浪涛翻滚着,拍打着两岸陡峭的石壁,发出沉闷如雷的轰鸣。两岸是连绵的、在黑暗中如同狰狞巨兽般的山峦剪影。风声、水声、船身不堪重负的呻吟声、以及众人压抑的喘息和啜泣声,交织成一曲绝望的亡命悲歌。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就在小船进水已近半舱,船头下沉,速度明显减慢,几乎要被一个浪头打翻的千钧一发之际!墨涵布满血丝的双眼猛地捕捉到右前方河岸的一处变化——那里不再是陡峭的石壁,而是一段相对平缓的、布满鹅卵石的河滩!更关键的是,河滩后面似乎有一条狭窄的、通往山野的小径!
“右前方!靠岸!” 墨涵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吼,声音在风浪中显得如此微弱。他左手猛地将船篙插入水中,用肩膀和整个身体的重量死死压住篙尾,试图改变小船的方向!这个剧烈的动作让他右臂的伤口瞬间崩裂,一股温热的血箭飚射而出!剧痛如同重锤砸在头上,他眼前彻底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向船外栽去!
“墨涵!” 静姝的尖叫声撕心裂肺!
就在墨涵即将坠入冰冷河水的刹那,一股求生的本能和守护的意志如同电流般贯穿他即将熄灭的意识!他猛地咬住舌尖,剧痛让他获得了短暂的清醒!下坠的身体在船舷上重重一撞,他顺势用左手死死勾住了湿滑的船舷!小船在他这拼死一搏的操控下,船头终于勉强对准了那片河滩!
失去了墨涵的支撑,小船如同脱缰的野马,被湍急的水流裹挟着,歪歪斜斜、速度极快地冲向河滩!
“砰——哗啦!”
一声巨响!船头狠狠撞在河滩坚硬的鹅卵石上!巨大的冲击力让本就腐朽的船头瞬间碎裂!冰冷刺骨的河水如同决堤般疯狂灌入!小船在猛烈的撞击和水流的冲击下,开始迅速解体!
“快!跳船!上岸!” 墨涵嘶哑地咆哮,他松开勾住船舷的手,不顾一切地扑向船底意识模糊的董太后,用未受伤的左臂猛地将她拦腰抱起!
静姝和阿沅也爆发出求生的本能,在船体彻底倾覆沉没的瞬间,尖叫着奋力跳向冰冷的河水中!
“噗通!”“噗通!”
刺骨的寒冷瞬间包裹了所有人!水流的力量拉扯着身体。静姝和阿沅呛了几口水,挣扎着扑腾。墨涵抱着董太后,右臂的剧痛在冰水的刺激下几乎让他晕厥,他死死咬住牙关,凭借着强大的意志力和水性,奋力拖着董太后向岸边挣扎。冰冷的河水如同无数钢针扎进伤口,每一次划水都是酷刑。
终于,在耗尽最后一丝力气之前,墨涵的左脚踏上了坚实的鹅卵石!他踉跄着,几乎是用爬的,将奄奄一息的董太后拖上了河滩。静姝和阿沅也浑身湿透、狼狈不堪地挣扎着爬了上来,趴在冰冷的石头上剧烈地咳嗽、喘息,劫后余生的虚脱感让她们浑身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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