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涵拖着沉重的伤躯,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烙铁上。右臂的伤口在剧烈的奔跑和刚才极度的紧张下彻底崩裂,温热的血液不断渗出,浸透了粗陋的包扎,沿着手臂蜿蜒而下,滴落在逃亡的路径上,在月光下留下断续的暗红印记。失血带来的眩晕感如同潮水般一**冲击着他的意识,视野边缘开始发黑。但他不敢停!吕布那如同跗骨之蛆的恐怖威压似乎仍在身后,那声轻蔑的“滚吧”如同鞭子抽打在他的灵魂上。
静姝和阿沅拼尽全力搀扶着几乎失去意识的董太后。老人家的身体像一袋枯骨,每一次颠簸都让她发出痛苦的呻吟,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静姝的泪水早已干涸在脸上,只剩下满眼的血丝和刻骨的焦急。她既要支撑太后的重量,又要分神留意墨涵摇摇欲坠的身影,心如刀绞。
“墨涵大哥!你的伤……” 静姝的声音带着哭腔,看着那不断滴落的鲜血,恐惧攫住了她的心。
“无妨!快走!” 墨涵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他强迫自己忽略那几乎要撕裂灵魂的剧痛,将全部意志力集中在辨识方向和躲避危险上。他利用对宫苑废墟的熟悉记忆,专挑断壁残垣、荒草丛生的偏僻小径,竭力避开大道上可能出现的西凉兵。
貂蝉最后那诀别的一瞥,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脑海。那眼神中的哀伤、托付和深不见底的忧虑,比吕布的画戟更让他感到窒息。屈辱、愤怒、无力感……种种情绪在他心中翻腾,几乎要将他吞噬。但他不能倒下!他答应过太后!他必须把静姝带出去!这份沉重的责任,如同冰冷的铁锚,死死拖拽着他濒临崩溃的身体和意志,逼迫他继续向前。
夜色是唯一的掩护,也是最大的障碍。火光在远处跳跃,映得天际一片昏红,却无法驱散脚下废墟的浓重黑暗。倒塌的宫墙、烧焦的梁柱、散落的瓦砾,构成无数险恶的陷阱。墨涵凭借前世在更恶劣环境中磨炼出的本能,艰难地引领着方向。每一次跳跃沟壑、每一次侧身挤过狭窄缝隙,都让他的伤口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冷汗浸透了内衫。
终于,空气中那浓重的焦糊味和血腥气中,隐隐渗入了一丝水汽的清凉。洛水!那涛涛的水声,在寂静的夜里逐渐清晰起来,不再是遥不可及的希望,而是近在咫尺的召唤!
“快到了!” 墨涵精神一振,声音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沙哑。他辨认了一下方向,指着前方一片更加茂密、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荒草芦苇荡,“码头……就在那后面!”
生的希望在即,众人疲惫不堪的身体里似乎又榨出了一丝力气。他们加快脚步,跌跌撞撞地冲向那片芦苇荡。拨开一人多高的枯黄芦苇,一股浓重的、混合着淤泥和水草**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眼前,是一个几乎被岁月和荒草完全吞噬的小小河湾。岸边散落着腐朽断裂的木质栈桥残骸,深深嵌入淤泥中。河湾的水面漂浮着厚厚的浮萍和垃圾,在月光下泛着幽暗的光。
墨涵的心沉了一下。他锐利的目光急切地扫视着水面和岸边。没有船!只有几块朽烂得不成样子的船板半埋在泥里。
“船呢?墨涵大哥,船在哪里?” 静姝的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环顾着这荒凉死寂的河滩。
墨涵没有回答,他忍着剧痛,快步走向河滩边缘,目光如同探照灯般在浑浊的水面和茂密的芦苇丛中反复搜寻。突然,他的目光定格在河湾最内侧、靠近一处坍塌石岸的阴影里!那里,似乎有一个不同于芦苇的、更规则的轮廓!
“那边!” 他低喝一声,率先冲了过去。淤泥没过了脚踝,冰冷粘腻,每一步都异常艰难。
拨开层层叠叠的芦苇,一艘破旧不堪的小舟赫然出现在眼前!它被几根粗麻绳勉强系在一根半浸在水中的石桩上,船身倾斜,船舱里积了半舱浑浊的泥水,散发着浓烈的霉味。船体多处木板朽烂,缝隙清晰可见,仿佛随时会散架。这与其说是一艘船,不如说是一堆勉强拼凑在一起的朽木!
希望瞬间被浇灭了大半。静姝和阿沅看着这艘破船,脸上刚刚燃起的光彩迅速黯淡下去。这样的船,如何能在湍急的洛水中载着五人航行?
“只能……靠它了!” 墨涵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他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开始动手解系船的绳索。绳索早已腐朽,浸透了水,异常沉重。他用左手和牙齿费力地撕扯、解开缠绕的死结,每一次用力都牵扯着右臂的伤口,鲜血汩汩涌出,染红了绳索和船舷。
“静姝,阿沅,帮忙舀水!” 墨涵头也不抬地命令道,声音因剧痛而颤抖。静姝和阿沅如梦初醒,连忙用手、用能找到的破瓦罐,拼命地舀出船舱里浑浊腥臭的积水。董太后被安置在一块稍干的石头上,气息奄奄,目光空洞地望着黑沉沉的河水。
就在墨涵即将解开最后一根绳索时,一阵急促而杂乱的马蹄声,伴随着西凉兵特有的粗野呼喝,由远及近,从他们刚刚穿过的废墟方向传来!火把的光亮在芦苇荡外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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