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兵之计扰敌已逾五日,阳平关内的军心浮动早已不是窃窃私语,而是如烈阳下的积雪般加速消融。关内粮道虽未断绝,但储备的干粮已开始掺上麸皮,井水里也浮着些许泥沙 —— 连日来士卒无心打理,连负责汲水的民夫都在悄悄收拾包裹,琢磨着若城破该往哪逃。杨柏每日卯时必登关楼巡查,可往日里规整的甲胄如今总歪着护肩,腰间佩剑的穗子也耷拉着,他盯着关前张嶷大营的炊烟,眼神里满是侥幸:“再等等,南郑的信总得有回音,曹操在凉州打完了,说不定正往汉中来……”
这话他不仅对将领说,也对自己说。可每当入夜,鸡公山方向的火把亮起,锣鼓声顺着汉水飘来,他总忍不住在帐内踱步到天明,靴底将青石地磨出的划痕又深了几分。副将周平第三次来报时,声音都带着哭腔:“将军,今早西城楼又跑了二十多个弟兄,还有三个伍长带着自己的人溜了!剩下的士卒连滚木都懒得搬,说‘守着也是死,不如早跑’!” 杨柏猛地将手中的陶碗摔在地上,碎片溅到周平脚边,却没了往日的戾气:“跑?让他们跑!张鲁要是怪罪下来,我…… 我自有说法!” 话虽硬,他却背过身去,手指紧紧抠着帐帘,指甲泛白 —— 他比谁都清楚,再没人守关,自己连 “说法” 的机会都没有。
与此同时,益州军的中军帐内,油灯的光焰被夜风拂得微微跳动,映着沙盘上密密麻麻的红色标记。墨涵手指按在阳平关东南角的模型上,指腹摩挲着代表山体阴影的墨色纹路 —— 这是他前几日借着勘察地形的名义,亲自带着两名斥候摸至关下五十步处看清的细节。“疑兵扰了五日,守军的弦已经绷到最紧,再拖下去,等曹操腾出手,咱们就是腹背受敌。” 他抬眼看向众人,目光锐利如刀,“今夜子时,总攻!”
庞统上前一步,手中羽扇轻摇,指向沙盘上的鸡公山与关前区域:“主公所言极是。今夜可依‘声东击西’之策:吴兰将军率部在鸡公山增派三倍火把,再扎百余个草人,披上衣甲立在山道旁,让守军误以为主力要从后山偷袭;张嶷将军则在关前摆出强攻架势,推着冲车、架起云梯,再让弓箭手往城头抛射‘劝降信’,把流言里的‘曹操南下’‘杨松通敌’再添几分实据,吸引守军全部注意力。”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墨涵身上,“而真正的杀招,需一支精锐直插要害 —— 只是这带队之人……”
“由我亲自来。” 墨涵话音未落,帐内顿时响起劝阻声。张嶷率先跨步出列,单膝跪地:“主公!万万不可!您乃益州之主,岂能亲冒矢石?末将愿率敢死队前往,定不辱使命!” 吴兰也跟着抱拳:“是啊主公,末将在鸡公山佯装偷袭,待守军调动后,我带部绕后登城,一样能成!”
墨涵抬手示意众人起身,指尖轻轻敲了敲沙盘上的东南角:“诸位的心意我懂,但阳平关是北伐第一关,我亲自登城,既能稳定军心,也能确保时机不被延误 —— 你们可知,这东南角的守军,每日子时三刻会换班,换班时会有两柱香的空隙无人巡逻,这是我前几日亲自探来的底细,换了旁人,未必能把握得如此精准。” 他眼中闪过一丝追忆,手掌不自觉地握紧,“况且,前世我随霸王征战,什么刀山火海没见过?这一世虽为诸侯,却也没忘了怎么冲锋陷阵。”
众将见他态度坚决,又知他所言非虚,便不再劝阻。墨涵随即下令:“吴兰,你带五千人去鸡公山,除了火把和草人,再备些锣鼓,让士兵循环喊‘活捉杨柏’‘献关者赏百金’,务必让守军以为后山才是主攻方向;张嶷,你带一万人在关前,备好冲车、云梯,再让弓箭手往城里抛劝降信,子时一到就擂鼓呐喊,做出强攻的样子,但切记,没看到我的信号,绝不能真的攻城,免得损耗兵力;至于登城的敢死队,就从我的亲卫中选五百人,个个要身经百战,披双甲、持巨盾,再备上飞钩索,今夜随我行动。”
命令下达后,益州军各部立刻行动起来。亲卫营里,五百名精锐将士正忙着检查装备:他们穿的双甲,外层是精铁打造的鳞甲,内层是浸过桐油的皮甲,既能防箭,又不至于太过笨重;手中的巨盾上刻着防滑纹,边缘还缀着铁环,方便攀爬时抓握;腰间除了佩刀,还别着三枚飞镖,以备不时之需。墨涵亲自来到营中,看着将士们,沉声道:“今夜登城,凶险万分,但只要咱们拿下阳平关,就是为北伐立了首功!我墨涵在此承诺,活着的弟兄,每人赏五十金,阵亡的,家人由益州供养终身!”
将士们齐声呐喊:“愿随主公死战!” 声音震得帐顶的灰尘都簌簌落下。
子时很快就到了。夜空里没有月亮,只有几颗星星在云层后若隐若现。阳平关后的鸡公山突然亮起一片火海,无数火把沿着山道蜿蜒而下,仿佛有千军万马正冲来;锣鼓声、呐喊声此起彼伏,“活捉杨柏” 的口号顺着风飘进关内,听得守军人心惶惶。杨柏正在关楼上巡查,见此情景,顿时急得满头大汗,一把抓住周平的胳膊:“快!快调两千人去后山!告诉他们,绝不能让益州军冲下来!”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