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的太行山,褪去了盛夏的浓烈,染上了一层更为沉郁苍劲的墨绿。山风穿过谷地,已带上些许凉意,吹拂着独立团临时驻地——一片位于山谷向阳坡地的简陋营房和帐篷。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不同寻常的躁动与期盼,仿佛一颗投入静水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正在不断扩大。
陈世根参谋长站在团部所在的农家小院门口,手里捏着一份刚刚由师部通讯员快马送来的文件。纸张粗糙,但上面的字迹却清晰有力,仿佛带着千钧重量。他的目光久久停留在文件的标题和开头几行字上,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当这份正式命令真的摆在面前时,他的心潮依旧难以抑制地澎湃起来。
《关于太行军区独立团扩编为八路军独立第一旅的命令》。
短短一行字,背后是无数次的浴血奋战,是黑虎沟弥漫的硝烟,是牺牲战友们模糊而坚毅的面容,是傅水恒那些在军事会议上一次次引发争议却又被实战证明有效的“奇思妙想”,也是来自延安那份沉甸甸的关注与肯定。这一切,最终凝聚成了这份薄薄的文件,宣告着独立团一个时代的结束,和另一个更为艰巨、也更为广阔的征程的开始。
“老陈,命令到了?”政委李明远(文件上已明确新任旅政委为傅必元,但李明远暂时仍协助工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
陈世根转过身,将文件递了过去,脸上露出一抹复杂的笑容:“到了,正式命令。独立第一旅。老李,我们这摊子,要撑大了。”
李明远快速浏览着文件内容,看到旅长、政委、参谋长的任命时,点了点头,随即又轻轻叹了口气:“傅必元同志是老革命了,经验丰富,有他把舵,旅里的政治工作一定能更上一层楼。我嘛,服从组织安排,去新的岗位继续革命。”他的语气坦然,带着老战士特有的豁达。
陈世根用力握了握李明远的手:“老李,这段时间,辛苦了。”他知道,部队的每一次发展壮大,都伴随着人事的变动和离别,这是革命的必然,但情感上总难免唏嘘。
“都是为了革命工作。”李明远摆摆手,随即神色一正,“当务之急,是先把扩编的架子搭起来。命令要求我们尽快完成整编,形成战斗力。总部和师里对我们期望很高啊。”
正说着,院外传来一阵急促而有力的脚步声,傅水恒——如今应该称呼为傅旅长了——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他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旧军装,风纪扣却扣得一丝不苟,眉宇间少了些许以往的跳脱不羁,多了几分沉静与凝练。黑虎沟一役和来自高层的肯定,仿佛一块磨刀石,让他这块好钢更快地显露出了锋芒。
“命令看到了?”傅水恒的声音沉稳,目光扫过陈世根和李明远。
“刚看到。”陈世根将文件递给他,“旅长,你看下一步……”
傅水恒接过文件,并没有立刻细看,而是抬头望向远处层峦叠嶂的山脉,目光锐利如鹰。“架子好搭,血肉难填。总部给了我们番号,给了我们基本骨架的干部,但兵员、装备、给养,还得靠我们自己,靠这片土地上的老百姓。”他顿了顿,转向陈世根,“世根同志,你这个参谋长,担子最重。整编方案,人员调配,装备统计补充,训练大纲,千头万绪,都要你这里先拿出个章程来。”
“我明白。”陈世根感到肩头沉甸甸的。从团参谋长到旅参谋长,看似只是级别提升,但工作的复杂性和涵盖范围却不可同日而语。一个旅,下辖多个团,以及直属炮兵、警卫、侦察、工兵、通讯、卫生等诸多分队,俨然一个小型战役兵团的模样。这需要更系统的参谋作业,更精确的后勤保障,更高效的指挥通讯体系。
“我们先议一下大体框架。”傅水恒走进团部(现在应该称为旅部筹备处了),径直来到那张布满划痕的木桌前,桌上摊着的还是那张用了很久的军用地图,但此刻看去,似乎每一个山头、每一条河谷都承载了新的意义。
根据命令,独立第一旅下辖三个步兵团,一个炮兵营(暂缺大部分火炮),一个警卫连,一个侦察连,一个工兵连,一个通讯排,一个野战医院。旅部领导:旅长傅水恒,政委傅必元(即将到任),参谋长陈世根。
“三个步兵团是核心。”傅水恒的手指在地图上虚划着,“我的初步想法是,以原独立团一营、三营为基础,补充地方区县大队升级,编成第一团和第二团。这两个团要作为旅的主力拳头,老兵骨干多,战斗力强,将来承担主要突击任务。”
陈世根点头表示同意,补充道:“原二营和部分团直属队,加上最近由周边几个县游击支队合并整训的部队,编成第三团。这个团新兵比例高,需要加强训练,但潜力很大。团长人选,我建议考虑原二营长老周,他作风顽强,擅长带新部队。”
“可以。”傅水恒认可,“炮兵营……是个大难题。我们现在只有那个‘宝贝’炮兵连,几门迫击炮,两门九二式步兵炮就算重火力了。要称一个营,差得太远。这事儿,一方面要向上面争取,看看能不能从兄弟部队或者缴获里调剂一点;另一方面,还得靠我们自己想办法。平原地区作战,没有点炮火,腰杆子硬不起来。”他的目光再次投向地图,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在无险可守的平原上与敌周旋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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