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太行山,层峦叠翠,晨雾如轻纱般缠绕在山腰。师部临时指挥所设在一处隐蔽的山洞里,洞口垂下的藤蔓被细心整理过,既保持了隐蔽,又不完全隔绝外界的空气与光线。陈世根参谋长站在洞内一张简陋的木桌前,手指轻轻抚过桌上摊开的地图,目光却似乎穿透了纸张,投向了更远的地方。
桌上的煤油灯跳动着昏黄的光晕,映照着他略显疲惫却异常坚定的脸庞。连续几天的战斗总结和战术研讨让他眼窝深陷,但眸子里闪烁的光芒却丝毫未减。作为独立团的参谋长,他亲身参与并策划了近期一系列对日作战行动,其中最为关键的,便是刚刚结束、战果辉煌的“黑虎沟战役”。这场战役不仅重创了日军一个加强联队,更击毙了日军一名中将师团长,其影响早已超越了单纯的军事胜利。
洞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沉稳而有力。陈世根不用回头也知道,是政委傅必元来了。
“老陈,还没休息?”傅必元的声音带着关切,他走到桌旁,拿起桌上的粗瓷碗喝了一大口水,“总部刚来的电文,你看了吧?”
陈世根点了点头,目光重新落在地图上那个被红笔重重圈出的地点——黑虎沟。“看了。总部要求我们详细汇报此次战役的战术细节,特别是傅水恒同志提出的‘机动防御、重点突击’结合群众性游击战的新思路。”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看来,我们这边的事情,真正引起了上面的注意。”
傅必元在他对面坐下,神色严肃:“是啊,尤其是延安方面。这次不同往常,要求汇报得非常细致,不仅问战果,更问战法,问思想根源。副指挥亲自点名,要将傅水恒同志的战术思想和我们的实践总结,作为典型材料上报。”
两人口中的“副指挥”,是八路军总部的一位重要领导,以严谨务实、目光深远着称。能得到他的直接关注,意味着独立团的实践已经进入了最高指挥层的视野。
“压力不小啊,”陈世根轻轻呼出一口气,“要把我们那些‘土办法’和傅水恒那些听起来有些‘出格’,但实战中卓有成效的想法,系统性地整理出来,形成能让上面看明白、并且认可的材料。”
“正因为‘出格’,才可能闯出了新路子。”傅必元眼神中透着支持,“老陈,你最了解整个作战过程,和傅水恒同志也配合默契,这个汇报材料,恐怕还是要你来主笔。我们需要把那些分散的、看似偶然的战术动作,提炼成具有普遍意义的军事原则。”
陈世根没有推辞。他知道这份汇报的重要性,这不仅仅是对独立团战绩的肯定,更是对一种新兴战术思想的检验与升华。他回想起与傅水恒共同经历的那些惊心动魄的时刻,那个看似平凡却总能在关键时刻提出惊人之语的年轻指挥员,他的许多想法,最初连自己这个参谋长都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
接到任务的当晚,陈世根几乎彻夜未眠。
警卫员小张几次悄悄进来,想劝参谋长休息,但看到他那专注伏案的身影,以及地上越积越多的烟头(他用本地产的烟叶自己卷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煤油灯的光晕下,陈世根时而奋笔疾书,时而搁笔沉思,时而站起身,在洞内狭小的空间里踱步。
他的思绪飞回了炮火连天的黑虎沟。
那本是一个看似绝境的死地。日军以其精锐的坂田联队为骨干,配属大量炮兵和骑兵,企图利用黑虎沟一带相对开阔的地形,一举围歼我活动于该区域的抗日武装。敌酋中将师团长亲临前线督战,气焰极为嚣张。
当时,团内部对作战方案分歧很大。主流意见是依托山区有利地形,节节抵抗,逐步转移,避免与装备占绝对优势的日军进行决战。这符合过去一贯的游击战原则,稳妥,但似乎也难以予敌重创。
就在会议陷入僵局时,傅水恒站了出来。他当时还只是独立团下属的一个主力营长,但因为屡立奇功,其意见已备受重视。
“我们不能只想着躲和跑。”傅水恒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鬼子这次摆明了是来找我们主力决战的,如果我们一味避战,不仅根据地群众会遭受更大损失,鬼子也会更加猖狂,认为我们软弱可欺。他们的鼻子已经伸过来了,我们不仅要躲,还要找准机会,狠狠地砸烂它的鼻梁骨!”
“怎么砸?敌人火力强大,正面交锋我们吃亏。”有指挥员提出质疑。
“谁说一定要正面交锋?”傅水恒走到简陋的沙盘前,“看,黑虎沟地形是相对开阔,但沟壑纵横,丘陵起伏,并非一马平川。我们可以利用这些复杂地貌,构设一个巨大的‘陷阱’。”
他详细阐述了他的构想:不以固守某一点为目的,而是以部分兵力结合地方武装和民兵,在前沿和侧翼广泛开展麻雀战、地雷战、冷枪冷炮运动,层层削弱、疲惫、迷惑日军,将其骄兵之气诱至更盛。同时,主力部队并不远离,而是利用对地形的熟悉,隐蔽机动,集中于选定的预设战场——一段利于我军隐蔽接近和发起突击,而不利于日军重装备展开的狭窄沟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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