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太行山,褪去了春日的料峭,漫山遍野的绿色如同打翻的染料罐,浓稠得化不开。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叶片,在长满青苔的山径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然而,这片生机勃勃的静谧之下,正涌动着一股钢铁与鲜血构成的洪流。独立团上万将士,如同一架精度极高、蓄势待发的战争机器,正按照指挥部的意志,在广阔的山川间进行着规模空前的机动。
团前指设在一个视野开阔、却又极为隐蔽的山洞里。洞内电台滴滴答答的声音不绝于耳,电话铃声此起彼伏,参谋们穿梭忙碌,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着汗味、烟草味和紧张兴奋的独特气息。我(陈世根)站在巨大的自制沙盘前,手中的指挥棒在代表敌我态势的密密麻麻的标识间缓缓移动。傅水恒团长叉着腰站在我身旁,目光如炬,紧盯着沙盘上那条代表着日军混成第26旅团的蓝色箭头。傅必元政委则坐在一旁的弹药箱上,凝神听着各部队发来的电报汇总。
“鱼儿,已经咬钩了。”我放下指挥棒,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锋芒。
沙盘上,那条蓝色的箭头,正沿着我们“预留”出的通道,略显急躁地向根据地腹地钻进来。这是由日军北原少将指挥的一个混成旅团,下辖四个步兵大队,配属有炮兵、工兵、辎重部队,齐装满员时应有七千之众。但经过我们春季反扑时的不断消耗和袭扰,其实际兵力已不足六千,且士气不振,补给线拉得过长。
而我们在沙盘上代表的红色箭头,则如同数条灵动的巨蟒,正从四面八方悄然合拢。经过近两年的发展,尤其是兵工厂体系初具规模、“风雪交易”补充了关键物资后,我们独立团的实力早已发生了质的飞跃。总兵力逾万,装备水平除了缺乏飞机、舰船和重炮群外,在轻武器、迫击炮、中小口径火炮以及单兵反坦克能力上,已然不逊色于当面之敌,甚至在士气和战术灵活性上,远超这些日渐疲惫的侵略者。
“北原这个老鬼子,仗着还有几门山炮,急着想找回场子,报春季的一箭之仇。”傅水恒冷哼一声,指着沙盘上几个关键节点,“他走的是老路,想直扑咱们的兵工厂和后勤基地。胃口不小,也不怕崩了牙!”
“他的急躁,正是我们的机会。”傅政委站起身,走到沙盘前,“旅团级单位,目标大,机动相对迟缓。我们利用根据地广阔的纵深和群众基础,以小部队不断袭扰、诱敌,迫使其分兵,拉长其队形,疲惫其兵力。现在,他的前锋大队已经突前超过十里,与主力脱节,而后卫和侧翼,完全暴露在我们的兵锋之下。”
“是时候收网了。”我接过话头,指挥棒点在沙盘上一个名为“鬼哭涧”的险要谷地,“这里,就是北原旅团的葬身之地!命令——”
洞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参谋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一营、三营,继续在前方节节阻击,示敌以弱,将敌前锋大队牢牢粘住,务必使其无法回援!”
“二营、四营,配属特务连,从左侧山林秘密穿插,切断敌旅团本部与后卫部队的联系,并构筑阻击阵地,坚决挡住可能来自后方的增援!”
“五营、六营,以及团直属侦察连,从右翼高速迂回,兜击敌旅团侧后,抢占‘鹰瞰岭’等制高点,封闭谷地出口!”
“炮兵团,按第一号预案,前出至‘雷公岭’预设发射阵地!集中所有迫击炮、山炮、野炮,听候命令,对谷内之敌实施覆盖式炮击!‘火流星’分队,隐蔽待机,专打敌炮兵和可能的装甲目标!”
“其余各营,作为总预备队,随时准备投入战斗,扩大战果!”
命令一道道发出,通过电台、电话和传令兵,迅速传达到各作战单位。整个独立团如同一个被唤醒的巨人,开始舒展它强有力的臂膀。
接下来的两天,是意志与速度的较量。我们的部队在崎岖的山路上强行军,战士们背负着沉重的武器弹药,汗水浸透了军装,脚上磨出了血泡,但没有人掉队,没有人抱怨。因为他们知道,每向前一步,套在敌人脖子上的绞索就收紧一分。根据地的乡亲们主动为我们带路、运送物资、封锁消息,让日军的侦察兵如同聋子瞎子。
北原旅团显然也察觉到了危险。他们的行军速度时快时慢,试图调整部署,但在我军小股部队的不断骚扰和迷惑下,其指挥体系开始出现混乱。前锋被粘住,无法后撤;侧翼不断遭到冷枪冷炮袭击;后卫部队则惊恐地发现,退路似乎被切断了。
当北原终于下定决心,命令旅团主力收缩,试图强行打通退路时,已经太晚了。他的数千人马,被我们巧妙地驱赶、诱入了“鬼哭涧”这片绝地。
鬼哭涧,名不虚传。两侧是陡峭的、近乎垂直的悬崖,中间是一条狭窄的、长约三四里的谷地,出口处更为险要,易守难攻。日军庞大的队伍拥挤在谷底,人马混杂,辎重堵塞,队形大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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