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行山的春天来得总是迟滞而犹豫。已是阳历三月,山阴处的积雪尚未完全消融,背风的沟壑里仍残留着顽固的冰凌。但风,终究是不同了。刮在脸上,少了腊月里那种刀削斧劈般的凛冽,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潮湿的暖意,搅动着去冬枯败的草根下那点正在努力萌发的生机。
然而,这份初春的讯息,并未能驱散独立团指挥部里那份惯常的、基于战争本能而形成的凝重。炭盆里的火依旧烧着,但围坐在桌旁的我们——我陈世根、团长傅水恒、政委傅必元——眉头却都微微锁着,目光聚焦在摊开在桌上的几份来自不同渠道的情报汇总。
“不对劲,”傅水恒团长用他粗壮的手指,敲打着桌上那张画满了敌我态势标记的地图,声音低沉,“开春了,鬼子按惯例,该出来活动活动筋骨,找找咱们的晦气了。可这回,动静有点怪。”
傅必元政委扶了扶眼镜,接口道:“是啊。根据内线传回的消息,以及我们前沿观察哨的报告,平汉、正太两条线上,日军确实在集结兵力,番号也还是老对手,那个叫坂田的旅团。但是,集结的速度慢吞吞的,物资调配也显得……有些杂乱。不像往年,一开春就跟饿狼扑食似的,恨不得一口把咱们根据地吞了。”
我仔细翻阅着情报记录,补充着细节:“团长,政委,你们看这里。敌人此次动员的兵力,初步判断,大约在五千人左右,辅以部分伪军。而去年秋季扫荡,坂田旅团倾巢而出,加上配属部队,接近八千人。兵力上,首先就打了折扣。其次,他们的重型火炮数量明显减少,弹药储备似乎也不如以往充裕。运输队里,骡马的比例增加了,汽车却少见。种种迹象表明,”我抬起头,看向他们二人,说出了自己的判断,“鬼子的这次‘春季反扑’,恐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傅水恒哼了一声,嘴角撇了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心有余?力不足?哼,他们在太平洋上被美国人揍得鼻青脸肿,东南亚的摊子也铺得太大,咱们敌后战场,早就不是他们优先补充的重点了!能挤出这五千人来,估计也是咬着后槽牙硬凑的!”
“此消彼长啊,”傅政委感慨道,目光透过窗户,望向外面正在操练的部队,语气中充满了自豪,“他们力不从心,咱们独立团,可是今非昔比了!”
这话一点不假。走出指挥部,站在高处放眼望去,整个独立团的驻地,呈现出一派蓬勃兴旺、兵强马壮的景象。经过一个冬天的休整、扩充和建设,我们早已突破了团的编制,实际兵力达到了一个齐装满员的甲种师标准,只是对外仍沿用独立团的番号,以迷惑敌人。
营地扩大了数倍,新建的营房整齐排列。操场上,杀声震天。新兵们在老兵的带领下,进行着严格的战术训练,突刺、格挡、射击,动作虽然还带着新兵的稚嫩,但那股子狠劲和精气神,却让人看了就心里踏实。更重要的是,我们的火力,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驻扎在驻地西侧那片相对平坦谷地里的炮兵团。是的,炮兵团!下辖数个连队,光是看着就让人心头火热。
迫击炮连,清一色的60毫米、81毫米迫击炮,擦得锃亮,排成整齐的行列。得益于兵工厂的全力运转,炮弹储备充足,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样抠抠搜搜地计算着打了。战士们正在操练快速架设、瞄准和转移,动作娴熟,配合默契。
掷弹筒连,装备了大量缴获和自制的掷弹筒,这些看似简陋的武器,在近战和山地作战中,却能发挥出意想不到的威力,弥补了迫击炮火力的间隙。
而最让我们底气十足的,是那两个火炮连。通过“风雪交易”换来的钢材,加上兵工厂老师傅们和技术人员日夜攻关,我们已经能够小批量生产、修复并组装部分中小口径的山炮和野炮。虽然数量还不多,型号也杂,但每一门都被视为珍宝。此刻,黝黑的炮管在初春的阳光下泛着冷峻的光泽,炮兵们正在精心擦拭、维护,进行着操炮演练。有了这些直瞄火炮,鬼子的炮楼、据点,在我们眼里不再是坚不可摧的乌龟壳。
更有一支新近成立的、代号“火流星”的火箭筒连,装备了一批通过“特殊渠道”获得的、造型奇特却威力巨大的单兵火箭筒。这是我们的秘密武器,专门用来对付日军的坦克和坚固工事,虽然数量稀少,弹药金贵,但每一次亮相,都必将给敌人带来震撼。
整个炮兵团,人数上千,骡马成群,光是运输弹药和火炮的车辆、畜力就组成了一支庞大的队伍。行走其间,能感受到一种沉甸甸的、令人心安的力量。这就是我们敢于和日军正面叫板的底气所在!
不仅仅是炮兵团,各步兵营也普遍加强了火力配置。每个排都配备了轻机枪和更多的冲锋枪、步枪也大多换成了性能更好的三八大盖或中正式(缴获和仿制),子弹复装能力提高,供应也比以往宽裕了许多。战士们脸上不再是菜色,棉军装虽然依旧打着补丁,但厚实整洁,精神面貌焕然一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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