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茶早已凉透,氤氲的热气散尽,只留下一滩深褐色的渍痕。我揉了揉发涩的双眼,视线再次落在地图上那几个新标注的、看似毫无关联的坐标点上——王家洼民兵哨所遇袭,三名哨兵被利刃割喉,武器未失;小李庄交通站被拔除,两名交通员下落不明,站内一片狼藉,却无明显搏斗痕迹;还有更远的,在黑山坳附近活动的县大队一支小分队,一夜之间人间蒸发,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手法干净利落,行事狠辣诡谲,专挑我地方武装和情报节点下手。这不像寻常鬼子扫荡部队的风格,倒像是一条潜行在阴影里的毒蛇,吐着信子,伺机噬咬我们的筋络。
“老陈,看出什么名堂没有?”傅水恒团长大步走进来,带着一股子刚从训练场下来的尘土气息。他胳膊上的伤还没好利索,动作间仍带着些微的不自然,但眼神里的锐气却比受伤前更盛。南沟村一役,以血还血,虽然祭奠了亡魂,却也让他肩上的担子更重了几分。
我把标记好的地图推到他面前。“你看,这几个点,连起来像什么?”
傅水恒俯身,粗大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眉头渐渐锁紧。“一条线……不对,是在迂回向前探。”他猛地抬头,“冲我们来的?侦察?”
“不止是侦察,”我沉声道,“更像是剔骨尖刀,专找我们防御薄弱处下手,破坏我们的耳目,试探我们的反应。我怀疑,是鬼子的特工队,而且是精锐。”
正说着,机要员小刘急匆匆赶来,递上一份刚译出的电文。“参谋长,团长,军区急电!”
电文内容简短却触目惊心:据内线可靠情报,日军华北方面军特务机关,近期抽调精干人员,组建一支代号“樱花”的特工队,队长疑似为有“鬼狐”之称的叛徒张明启,此人原为我军敌工部干事,熟悉我根据地运作模式及部分联络方式。“樱花”小队装备精良,训练有素,擅长渗透、破袭、斩首,其首要目标,极有可能指向我独立团指挥中枢。
“张明启……”傅水恒咀嚼着这个名字,腮帮子的肌肉绷得紧紧的,“这个狗娘养的叛徒!怪不得下手这么刁钻!”
我心里也是一沉。叛徒,尤其是熟悉内部情况的叛徒,往往比明刀明枪的敌人更可怕。他清楚我们的软肋在哪里。
“军区命令我们,务必提高警惕,寻机歼灭此股顽敌,消除隐患。”我放下电文,看向傅水恒,“老傅,看来‘龙牙’和神枪队,又得活动活动筋骨了。”
傅水恒眼中寒光一闪:“就等着他们呢!南沟村的血还没冷,这帮杂碎又送上门来了!”
二、 蛛丝马迹
应对“樱花”这样的幽灵,不能像对付普通鬼子那样拉开阵势硬碰硬。我们首先要做的,是把它从阴影里逼出来。
独立团这部战争机器再次高效运转起来。我下令各营、各区县武装、民兵组织,全面加强警戒,对陌生面孔、异常行踪提高警惕,同时故意在一些次要的物资囤积点和假指挥所布置了“漏洞”,像撒下的诱饵。情报网被最大限度地调动起来,所有关于“樱花”的零星信息,都被迅速汇集到团部。
傅水恒则带着“龙牙”和神枪队,化整为零,以小组形式活跃在“樱花”可能出现的区域。他们像经验丰富的猎手,仔细搜寻着山林间任何不寻常的痕迹——一个不属于本地人的脚印,一堆刻意掩埋的篝火余烬,甚至是一小片被无意刮下的、不同于本地布料的纤维。
等待是煎熬的。每一天,都可能有一个我们的同志牺牲在“樱花”的暗杀下。团部的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傅水恒偶尔通过电台汇报情况,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和搜寻无果的焦躁。
直到第五天傍晚,转机终于出现。
神枪队队长赵老噶,带着两名队员,在靠近黑风岭的一片人迹罕至的林子里,发现了一处极其隐蔽的临时营地。营地选址刁钻,位于背风的山坳,视野开阔且易于撤离。残留的痕迹显示,在此驻扎的人不超过十人,行动谨慎,垃圾都做了深埋处理。但赵老噶那双鹰一样的眼睛,还是在一棵大树的树皮缝隙里,发现了一小截被勾断的、颜色鲜艳的丝线——那绝不是山里人或者普通士兵会用的东西。
更重要的是,他们在营地外围的一处制高点上,发现了有人长时间潜伏观察的痕迹,而那个方向,正好能远远眺望我们故意暴露的一个假交通站。
“鱼咬钩了。”傅水恒在电台里声音带着一丝兴奋,“他们很谨慎,但到底还是留下了尾巴。老陈,判断他们下一步可能往青石峪方向运动,那里地形复杂,便于隐蔽,也适合设立观察点窥视我团部主营地。”
“同意判断。”我立刻回应,“制定方案,务求全歼,尤其是那个密码本,军区强调过,极其重要!”
“明白!”
三、 张网以待
青石峪,名副其实,一片由巨大青灰色岩石构成的复杂地貌,石林耸立,沟壑纵横,洞穴密布,像个天然的迷宫。这里易守难攻,也容易藏匿,确实是“樱花”这类特工队理想的临时巢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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