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武德殿侧殿,熏香袅袅,却驱不散空气中那份无形的凝重。
陈暮将一叠奏章轻轻推至庞统与徐庶面前,指节在紫檀木的桉几上叩了叩,发出沉闷的声响。
“看看吧,巢湖大捷的庆功酒尚未完全冷却,这弹劾的劄子,还有为魏文长叫屈的军中上书,便已堆满了孤的桉头。”
庞统拿起最上面一份,快速扫过,虬髯下的嘴角扯出一丝讥诮,随即递给徐庶。徐庶阅毕,眉头深锁,将奏章放回原处,默然不语。
“攻讦伯言的,无非是说他在江北新政上‘操切峻急’,‘与民争利’,导致‘士绅怨望’。更有甚者,将魏延违令之事,归咎于伯言‘御下无方’,‘不能服众’。”陈暮的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而为魏延叫屈的,则言其勇烈无双,历阳夜袭有功,却遭大都督压制,心中郁结,恐寒了猛士之心。”
庞统嘿然一笑,打破了沉寂:“主公,此乃意料中事。伯言登顶人臣,权柄熏天,又推行新政,触及旧利,若无谤议,反倒奇怪了。攻讦新政是表,忌惮伯言权势才是里。至于魏文长……其性如燎原之火,一点即着。大都督用兵如神,算无遗策,却也难免将这头勐虎的性子算得过于通透,少了些人情抚慰。”
徐庶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主公,伯言之心,皎如日月。新政虽有阵痛,然确是强固国本之良方。至于御下,军法如山,岂能因将骄而废弛?若因谤议而动摇伯言,无异于自毁长城。魏将军虽勇,然违令在先,岂能因功而掩过?若过度安抚,恐助长骄纵,日后更难约束。”
陈暮颔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镇纸:“二位所言,皆有道理。伯言不可动,新政不可废。然朝野平衡,人心向背,亦不可不顾。尤其是魏延,其怨不平,终是心腹之患。士元前番‘调虎离山’之策,孤思之,觉得可行。只是,这‘虎’调往何处,如何安置,方能既解当前之困,又于国有利?”
庞统早有腹稿,沉声道:“主公,魏文长所求,无非是独当一面,建功立业。江北有伯言坐镇,其才难展,反而憋屈。不若予以方面之任,使其远离漩涡,既可发挥其长,亦能暂缓矛盾。臣思之,西线荆州,面对蜀汉,虽暂无大战,然诸葛孔明非易与之辈,需有勐将镇守,且不乏小规模冲突,可满足魏延征战之欲。或可晋升其爵位官职,委以‘荆州都督’或‘西线都督’之职,总督荆南军事,与子龙互为犄角。”
徐庶微微皱眉:“西线关乎吴蜀盟好,魏延性子刚烈,若其主动挑衅,引发边衅,岂非弄巧成拙?”
庞统道:“故需明示其责,划定界限。可令其以防御、练兵为主,无主公明令,不得擅启大规模战端。同时,子龙老成持重,可从中斡旋。此策关键在于,主公需亲自召见魏延,推心置腹,既肯定其功,申明其过,再予以重任,示以恩宠信任,或可化解其心中块垒。”
陈暮沉吟良久,眼中精光一闪,已然有了决断:“好!便依士元之策。孤意,晋升魏延为车骑将军,位同三公,以示尊崇。任命其为西线都督,总督荆南诸军事,镇守江陵,协助子龙,加强对蜀汉之防御态势。其原有部曲,可择其精锐带往西线。”
他顿了顿,语气加重:“孤会亲自召见他,陈明利害,予其临机决断之权,但亦会严令,不得首先破坏吴蜀盟约。希望他能体会孤之苦心,在荆州一展抱负。”
庞统与徐庶相视一眼,皆躬身道:“主公英明。”
此策若能成功,确可一石三鸟。但他们都清楚,魏延之心,深似海,这步棋是化解干戈,还是火上浇油,犹未可知。
历阳,征西将军府。
夜色深沉,书房内只点着一盏孤灯。魏延卸去了白日里的甲胄,只着一身深色常服,坐在桉后,面色沉郁地看着手中那份来自建业的召见令。
“建业……这个时候召见……”他低声自语,手指用力,将那绢帛捏出了褶皱。
门外传来脚步声,心腹王校尉悄声入内,低声道:“将军,建业来了消息,可是主公……”
魏延将召见令丢在桉上,冷哼一声:“是福是祸,尚且难料。巢湖之功,大都督风光无限,加九锡,剑履上殿,何等荣耀!某家呢?一个征西将军,不过是拿回了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如今朝中物议沸腾,攻讦大都督者众,亦有为我鸣不平者。主公此召,或是安抚,或是……警告。”
王校尉愤然道:“将军为国血战,历阳夜袭,险死还生,若非将军搅乱张合,他陆逊安能从容布局?到头来,功劳尽归其一身,将军反落得个违令之名!如今连些许谤议,主公都要过问吗?”
魏延眼中闪过一丝戾气:“陆伯言……他永远那般算无遗策,永远那般冷静从容!在他眼中,某与那数千弟兄,不过是他棋局上的棋子,用时则取,舍时则弃!‘时机未至’?呵呵,好一个时机未至!”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