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投向了御座上的皇帝。
皇帝呆呆地看着地上那具曾经是他儿子的躯体,脸上的肌肉抽动了几下。
那是他的儿子。
他曾经也抱在怀里逗弄过,也曾寄予厚望……
虽然近些年越发不成器,但终究是他的骨血。
属于父亲的悲恸瞬间浮上心头。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喊一声“弘儿”,但那两个字卡在喉咙里,最终化作一声沉闷的叹息。
有悲伤吗?
或许有那么一丝。
毕竟是自己的骨血,看着他以这种方式惨死面前,心中难免泛起些许酸楚。
但更多的,是一种如释重负的疲惫,以及被冒犯的帝王威严所带来的愠怒。
这个儿子,背着他修炼邪术,勾结外臣,甚至可能策划了今日这场针对他的宫变……
死,是他咎由自取。
甚至可以说,他死得正是时候。
再晚一点,若是让他当众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或是做出更不堪的事情,那才是真正的皇室丑闻,无法收场。
现在这样,也好。
帝王的多疑与利己的本能,瞬间压过了丧子之痛。
皇帝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那点微弱的悲悯已经消失不见。
他的手指用力抠着龙椅扶手,指节泛白,嘴唇紧抿,视线从景弘的尸体上移开,缓缓扫过殿内众人。
最终,落在了镇北王一家,以及那个看不见的鬼世子妃所在的方向。
眼神复杂难辨。
疏白感受到落在他身上的帝王视线,立马站起,微微侧身,将立予珩半挡在身后,迎上那道目光,不卑不亢。
皇帝深吸了一口气,那口气吸得又深又缓,带着胸腔里沉闷的回响。
他开口,声音因压抑而显得异常沙哑:
“柳逸恒。”
跪在景弘尸体旁的赵无妄一个激灵,几乎以为是在叫自己。
殿门口的柳逸恒猛地抬头,脸上血色尽失。
“臣……臣在……”
“带兵围宫,你是要造反吗?”
柳逸恒腿一软,几乎站立不住:“陛下!臣是听闻宫中有变,忧心陛下安危,特来护驾!臣对陛下忠心耿耿,天地可鉴啊陛下!”
“护驾?”皇帝嗤笑一声,那笑声干涩刺耳,“带着三百府兵,直闯朕的寿宴?柳逸恒,你当朕是老糊涂了?”
“陛下!臣……”柳逸恒还想辩解。
“堵上他的嘴!”皇帝厉声打断。
禁军一拥而上,迅速将失了方寸的柳逸恒及其府兵控制住。
皇帝不再看柳逸恒,目光转向地上的景弘,又很快移开。
“三皇子景弘,行为不端,结交妖人,私炼邪术,作法自毙,实乃皇室之耻。”
“着,革去一切封号,贬为庶人,按庶人礼制发丧。不得入皇陵。”
“赵无妄。”
“臣在!”赵无妄匍匐在地,不敢抬头。
“镇灵司指挥使一职,由你暂代。给朕彻查此案!所有牵连之人,一律严惩不贷!”
“臣!遵旨!谢陛下隆恩!”
赵无妄心中狂喜,差点没忍住笑出来,脑袋磕得砰砰响。
快速处理完这些,皇帝仿佛才松了口气,身体微微晃了一下,被旁边的内侍扶住。
他疲惫地揉了揉额角,目光再次转向镇北王一家,语气缓和了许多,甚至带上了一丝讨好。
“镇北王,爱卿受惊了。今日…多亏了府上这位儿媳,识破奸邪,护驾有功。”
他绝口不提之前秦戮的构陷,仿佛那件事从未发生。
目光在疏白身侧的空位扫过,带着探究,也带着一丝深深的忌惮。
这鬼物,能力太过骇人,能定厉鬼,能辨邪祟……
若能为他所用……
若是不能……
他不敢深想。
立予珩飘在旁边,将皇帝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
他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6啊,这老皇帝。
儿子死了,第一时间想的是稳固权力,清除威胁,甚至还想盘算着怎么利用他。
疏白自然也看出了皇帝的心思,他微微躬身:“陛下言重了。内子不过是恰逢其会,尽了本分。”
我们只是尽本分,别想使唤我们,懂?
皇帝听懂了,脸色微微一僵,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他现在需要稳住镇北王府,需要这个鬼世子妃的威慑力。
“无论如何,功不可没。”皇帝强行扯出一丝笑容,“待此事了结,朕必有重赏。”
至此,皇帝度过了人生中最难忘的一个生日。
儿子送了命,臣子送了终。
只有他的龙椅,依然烫屁股。
正所谓: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尘埃落定,殿上诸人,
不过皆是,
权迷心窍,利令智昏。
…
皇帝被内侍搀扶着,背影佝偻,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踉跄着离开了这片狼藉的集英殿。
他一走,殿内那根紧绷的弦仿佛骤然松弛,却又弥漫开另一种无声的压抑。
太子西风站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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