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年仙途不如一世烟火 第65章 云聚一方雨，惊雷落无声

经过近半个月的反复调试、失败、再调试，“妙戈工房”的核心成员们几乎都瘦了一圈，尤其是莉娅，虽然她极力掩饰，但那日渐加深的疲惫感和偶尔需要扶着工作台才能站稳的情形，还是落入了细心人的眼中。亚瑟的担忧与日俱增，几乎每隔一天就要询问阿尔弗牧师何时能来城堡做一次全面的拜访。然而，莉娅的全部心神，都系在了那个终于完成所有基础调试、准备进行野外实地测试的“降雨盘”原型机上。

试验地点选在了城堡外不远处、那片曾成功验证过增产阵法的农田旁。这里土质具有代表性，且靠近河流，水元素相对充沛，有利于测试。更重要的是，旁边就有一片未加任何阵法的普通农田，可以形成最直观的对比。

测试的日子，是一个晴朗无风的好天气。碧空如洗，阳光炽烈，正是检验“降雨盘”能否“逆天而行”的最佳时机。

消息不知怎的不胫而走。当莉娅在亚瑟、维克多大师以及几名核心工匠的护送下，带着那个直径一尺、表面布满精密银色纹路、中心镶嵌着一块闪烁着柔和蓝光魔晶的金属圆盘来到试验田时，田埂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有闻讯赶来的农业官和他的下属，有附近负责照料田地的老农，还有一些纯粹来看热闹的领民。巴纳德管家也来了，他站在稍远的地方，双手紧握放在身前，脸色紧绷，仿佛不是来看一场魔法实验，而是来参加一场事关家族财政命运的审判。

“夫人，一切准备就绪。”维克多大师检查了埋设“降雨盘”的浅坑位置，以及连接其与地面临时能量感应桩的线路（用于收集数据），声音因激动而有些沙哑。

莉娅点了点头。她今天特意穿了一身简便的衣裙，但额角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并非因为炎热，而是那种熟悉的、源自身体深处的虚弱感又在隐隐作祟。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将不适压下，目光扫过周围那些充满好奇、怀疑、期待等复杂情绪的脸庞，最后落在亚瑟身上。亚瑟对她微微颔首，金眸中满是鼓励与无条件的信任。

“开始吧。”莉娅轻声说道，声音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耳中。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片被划定为试验区的田地上。那里除了庄稼，看起来空无一物。

莉娅走上前，亲自将“降雨盘”放入预先挖好的浅坑中，确保其水平，并与地脉能量（微弱，但可作为稳定参考）建立了初步连接。然后，她伸出食指，轻轻点向圆盘中心那块作为总开关和能量调控器的核心魔晶。

精神力如同涓涓细流，注入魔晶。

嗡——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来自远方的蜂鸣响起。圆盘上的银色阵纹逐一亮起，如同被注入了生命的水流，沿着既定的轨迹缓缓流淌。中心魔晶的光芒稳定而持续，将能量通过那些复杂的路径，输送到圆盘的每一个角落。

起初，什么也没有发生。阳光依旧炙烤着大地，试验田和旁边的普通农田一样，安静地承受着日光。

人群中开始响起细微的骚动和窃窃私语。

“好像……没什么变化？”

“我就说嘛，让一块铁盘子下雨，这怎么可能……”

巴纳德管家紧紧抿着嘴唇，握着的手更用力了，指节有些发白。

然而，就在一些质疑声逐渐变大时，维克多大师突然激动地低吼：“看！能量读数在稳定上升！元素汇聚开始了！”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其实肉眼还看不到什么。但一些感觉敏锐的人，比如身负龙血的亚瑟，以及几位低阶的魔法学徒，都隐约感觉到试验田上方的空气，似乎变得……湿润了些许，有一种无形的、难以言喻的“东西”正在那里缓慢而坚定地聚集。

莉娅闭着眼睛，全部心神都沉浸在通过混沌珠细微感知能量流动的状态中。她能“看到”大气中无处不在的水元素，如同受到了无形旋律的召唤，开始向着试验田上空的那个“共鸣式聚水阵”汇聚而来。速度并不快，但非常稳定、持续。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围观的人群渐渐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片天空。

奇迹，在寂静中酝酿。

先是试验田上方的蓝色天空，似乎变得没有那么“透亮”了，仿佛蒙上了一层极淡极淡的、肉眼几乎无法分辨的薄纱。

接着，那层薄纱开始凝聚，化作了一片非常稀薄、边缘模糊的白色水汽。

水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浓郁，颜色逐渐加深，从白到灰白，范围精准地控制在试验田的正上方，丝毫不向外扩散！

“云……是云！真的聚起云来了！”一个年轻的农夫忍不住失声惊呼，打破了寂静。

没错，就是云！一片直径不过二三十米、低低悬在试验田上方的、灰白色的云朵！它与周围湛蓝如洗的天空形成了无比诡异而又震撼的对比！仿佛有人用无形的剪刀，从别处剪下了一小块阴天，精准地贴在了这片试验田的上空。

“光明神在上……”农业官张大了嘴巴，手中的记录板差点掉在地上。

老农汉克直接跪了下来，对着那片云不住地叩拜，嘴里念念有词，这次不再是担心“地灵”，而是在感谢“夫人赐福”。

巴纳德管家已经彻底石化了，单片眼镜后的眼睛瞪得如同铜铃，嘴巴微张，足以塞进一个鸡蛋。他脑海中那“价值二十块魔晶”的算盘珠子，似乎在这一刻噼里啪啦散落一地。

而这，仅仅是开始。

莉娅感知到水元素已经富集到足够程度，心念微动，通过精神力触发了第二阶段——“凝滴阵”与“悬浮场”的协同工作。

只见那片灰白色的云层内部，开始有细微的光芒闪烁，那是“凝滴阵”启动，微型低温场和聚合扰动正在发挥作用。云层仿佛活了过来，内部开始翻滚、涌动。

几息之后——

淅淅沥沥……

清脆的、如同珍珠落玉盘的声音响起。

雨！真的下雨了！

细密、均匀、晶莹的雨丝，从那片人工汇聚的云层中飘飘洒洒地落下，范围精准得令人发指，恰好完全覆盖了试验田的区域。雨丝在阳光下闪耀着七彩的光芒，如同一道笼罩在田地之上的透明纱幔。

试验田内，雨水滋润着翠绿的作物，泥土的芬芳混合着水汽弥漫开来。

试验田外，仅仅一步之遥，依旧是阳光明媚，干燥的土地上连一个雨点都看不到！

这泾渭分明、近乎神迹的景象，让所有围观者彻底失去了语言能力。他们看看田里那梦幻般的雨幕，又看看田外刺眼的阳光，反复几次，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到茫然，再到彻底的敬畏。

“成功了……真的成功了……”维克多大师热泪盈眶，像个孩子一样手舞足蹈，不顾形象地抓起记录板疯狂地书写着，嘴里还不停念叨着：“元素富集率……凝结效率……范围控制精度……完美！近乎完美！”

亚瑟紧紧握住了莉娅的手，他能感觉到她指尖的微凉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看着她苍白却带着灿烂笑容的侧脸，心中充满了无以言表的骄傲与爱怜。他的夫人，又一次创造了奇迹。

“莉娅……”他低声唤道，声音因激动而有些沙哑。

就在这时，一个让所有人哭笑不得的插曲发生了。

之前那位跪拜的老农汉克，看着试验田里滋润的雨水，又看看自家旁边那块在烈日下有些蔫头耷脑的庄稼，心疼得直搓手。他实在没忍住，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地，将自己的一只脚，试探性地伸进了试验田的范围内，想要“沾”一点这“神仙雨”。

他的脚刚踏进去，裤腿瞬间就被雨滴打湿了。他吓了一跳，赶紧缩回来，看着湿了的裤脚，又惊又喜。但他这举动，却引得旁边几个同样心思活络的农夫蠢蠢欲动。

“汉克！快出来！”农业官反应过来，哭笑不得地喊道，“别干扰了夫人的阵法！”

汉克这才讪讪地退了出来，但看着试验田的眼神，充满了无比的渴望。

莉娅也看到了这一幕，她微笑着，声音虽然有些虚弱，却清晰地传开：“大家不必着急。这次是实验，验证可行性。如果一切稳定，未来我们会考虑在领地的关键农区逐步推广这种装置。”

她的话语，如同给所有农夫吃了一颗定心丸，瞬间点燃了更大的希望。欢呼声和赞美声如同潮水般涌来。

“夫人万岁！”

“温斯顿家族万岁！”

“我们再也不用完全看老天爷的脸色了！”

巴纳德管家终于从石化状态中恢复过来。他看着那片精准降雨的云朵，听着震耳欲聋的欢呼，再回想之前自己对那“二十块魔晶”的心痛，老脸不禁一红。他默默摘下单片眼镜，用力擦了擦，重新戴上，然后挺直了腰板，脸上露出了与有荣焉的郑重表情。他快步走到莉娅面前，深深一躬，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诚恳与敬佩：“夫人，请原谅老朽之前的短视。您的智慧，确实非金钱所能衡量。此物，乃是我温斯顿领千秋福祉之基石！”

能得到这位“铁算盘”管家如此高的评价，莉娅知道，这“降雨盘”是真的成功了。

测试持续了约一盏茶的时间。莉娅估摸着魔晶能量消耗和土壤吸水情况，适时地切断了能量供应。

云层如同它出现时那般神奇，开始缓缓消散，从边缘向内，逐渐变薄、变淡，最终消弭于无形，仿佛从未存在过。降雨也随之停止。

试验田里，作物青翠欲滴，叶片上挂着晶莹的水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泥土湿润松软，与旁边干燥的田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数据记录显示，降雨量适中，分布均匀，完全达到了设计预期。

实验圆满成功！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以比风还快的速度传遍了整个温斯顿领，甚至开始向更远的地方扩散。“公爵夫人制造出了可以控制天气的神奇圆盘”的故事，被添加上各种传奇色彩，成为了领民们津津乐道的又一个奇迹。

返回城堡的路上，亚瑟一直紧紧握着莉娅的手，仿佛生怕她消失一般。喜悦和自豪充斥着他的心胸。

然而，莉娅却感觉那股支撑着她的力气正在迅速流逝。成功的兴奋感褪去后，强烈的眩晕和反胃感如同潮水般涌上，让她几乎站立不稳。在踏上城堡台阶时，她脚下一软，眼前一黑，整个人向前栽去。

“莉娅！”亚瑟惊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只来得及感觉到一双坚实的手臂猛地抱住了她，随后便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最后的意识里，她似乎听到亚瑟在焦急地呼喊着阿尔弗牧师的名字，以及混沌珠传来的一阵极其微弱、却带着某种奇异生命波动的共鸣。

试验田上空的**已然散去，但笼罩在莉娅身上的另一层迷雾，却刚刚被揭开了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