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吕布那一声“诛杀国贼,万死不辞!”的誓言,如同沉郁惊雷,在密闭的内室中炸响,余音在梁柱间萦绕,震得人心头发烫。这不仅仅是一句承诺,更是一个信号,标志着诛董大计最核心、最艰难的一环已然打通。
王允闻此言,一直紧绷如弓弦的脊背,几不可察地松弛了几分,深深烙印在眉宇间的忧色如遇阳春冰雪,悄然消融大半。他看向吕布的目光中,充满了难以抑制的激动与一种托付江山的凝重。而简雪,始终静立一侧,宛如幽谷兰芷,清丽的容颜上并无过分喜色,只是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如释重负的微光,仿佛精心布局的棋手,终于看到了关键棋子落位。
就在这时,内室那面巨大的紫檀木雕花屏风后,传来细微的窸窣声响。旋即,士孙瑞与杨瓒二人,一前一后,缓步转出。他们显然已在屏风后隐匿多时,将方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尽收眼底。
两位老臣的脸上,都带着难以言喻的复杂神情——有听闻吕布归顺的狂喜,有对前途未卜的忧惧,更有一种压抑多年、终于见到曙光的振奋。他们的官袍下摆因久立而略显褶皱,步伐也因激动而微显蹒跚。
士孙瑞率先向吕布郑重拱手,他声音苍老却带着哽咽:“吕将军深明大义,弃暗投明,此乃国家之福,苍生之幸!老朽……代天下百姓,谢过将军!” 说着,竟欲躬身行礼。杨瓒亦是紧随其后,长揖到地。
吕布虽傲,但面对两位朝廷重臣如此大礼,又值自己刚立誓反正,心头亦是一热,连忙侧身避过,伸手虚扶:“二位大人快快请起!布以往糊涂,助纣为虐,愧对天下。今日得蒙司徒公与简小姐点拨,方知迷途,敢不效死力以赎前愆!” 他这番话倒也说得诚恳,一时间,室内竟有种悲壮而又同仇敌忾的气氛弥漫开来。
众人重新落座,虽仍是围聚在那张象征天下局势的紫檀木大案旁,但彼此间的气息已浑然一体,再无先前试探隔阂之感。案上油灯的灯花又爆开一簇,光线随之明亮了几分,恰好映亮了几张神色肃穆的脸庞。
依旧是简雪,最先从结盟的激动中冷静下来。她目光扫过案上地图,最终落在那处关乎全局生死的隘口——潼关。指尖轻点,声音清晰而冷静,瞬间将众人的思绪拉回到具体的谋划上:
“吕将军既已决意匡扶汉室,我等便需即刻谋划下一步。如今长安城防,核心在于董卓亲卫与西凉军,硬拼绝非上策。欲破此局,关键在于‘里应外合’四字。家兄大军已陈兵豫州边境,然潼关天险,强攻难下,纵能攻克,亦必伤亡惨重,且打草惊蛇。”
她微微停顿,见众人目光皆聚焦于自己,便继续道:“当务之急,是必须确保潼关能兵不血刃地为我所控。换言之,需得一位能影响潼关守备、且愿与我等同心之人。”
王允捻须沉吟:“潼关守将樊稠乃董卓心腹,恐难动摇。若要寻得能影响关防,又非董卓死党者……” 他目光闪烁,显然也在飞速思索。
士孙瑞闻言,花白的眉毛一扬,接口道:“小姐所言极是。老夫倒想起一人——李肃!” 他看向吕布,又看向王允,“李肃此人,颇有智谋,且当年说服奉先来投,于董卓实有首功。然则,董卓赏罚不明,对李肃这等谋臣颇为轻慢,并未予以显爵重赏。李肃心中,早已怀怨久矣。此事,奉先应最为了解。”
王允眼中精光一闪,抚掌道:“士孙公提醒的是!李肃确是最佳人选!他虽非潼关主将,但在西凉军中亦有资历,若能得其相助,或可设法调往潼关,或于关键时刻影响关防!” 他转向杨瓒,“杨公以为如何?”
杨瓒缓缓点头,表示赞同:“利用李肃之怨,许之以利,晓之以义,大有可为。只是……此事还需奉先出面最为妥当。” 他说着,目光落在了吕布身上。
顿时,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吕布这里。吕布听到李肃之名,脸色瞬间变得复杂异常,那双惯常睥睨的虎目中,交织着厌恶、回忆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戾气。
室内静默了片刻,只听得吕布粗重的呼吸声。他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之色,声音如同金铁交击,带着刺骨的寒意:“李肃?哼!若非此人,布亦不致有杀丁建阳之污名!”
此言一出,王允、士孙瑞、杨瓒皆是一怔,随即了然。丁原之事,虽是吕布心中逆鳞,亦是其人生转折之痛处。简雪眸光微动,却未言语,只是静静看着吕布。
吕布胸膛起伏,显然内心极不平静,他继续恨声道:“昔日,正是此巧言令色之徒,前来游说于我,言董卓如何贤明,如何可投,方使我……铸成大错!” 他握紧了拳头,骨节咯咯作响,仿佛李肃就在眼前,“今日,我等欲行大事,他若识相便罢,若敢有半句推诿,或存首鼠两端之心——”
他“豁”地站起身,一股凛冽的杀气瞬间充盈室内,案上灯焰都为之一暗!吕布目光如电,扫过众人,一字一顿道:“——吾必先斩此僚,以绝后患!亦算清了昔日被他蛊惑之旧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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