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巷杀机,如同投入深潭的巨石,在阳谷县平静的水面下激荡起汹涌的暗流,但表面上,却诡异地维持着一种脆弱的平衡。
武松背后的伤口愈合得极快,数日下来便只余一道浅粉色的疤痕。他依旧每日准时点卯,处理公务,巡视街面,仿佛那夜发生在黑暗巷道中的生死搏杀从未发生。只是,衙役们发现,这位武都头眼神更冷,巡防时对那些滋事扰民之徒的处置,也愈发雷厉风行,毫不容情。
西门庆那边,也陷入了异样的沉默。冯四深居简出,醉仙楼后巷那处暗宅果然人去楼空,再无线索。“蝎子”的成员更是如同人间蒸发,再也寻不到丝毫踪迹。就连城西那些平日里仗着西门庆势力和衙门叫板的商铺掌柜,近来对巡街衙役的态度也客气了不少。
这反常的平静,让武松心头那根弦绷得更紧。他知道,西门庆绝非忍气吞声之辈,此刻的蛰伏,要么是在酝酿更致命的杀招,要么就是在全力处理那批见不得光的“货物”,无暇他顾。
他必须抓紧时间,在对方完成布局或转移之前,找到突破口。明面上的追查已然无用,他需要更隐蔽、更深入的力量。
这日午后,他再次来到顾永的脚店。店内依旧冷清,只有那邋遢老道伏在角落的桌上,抱着空酒坛咂摸着嘴,似乎在做着什么美梦。
顾永见到武松,眼神一亮,迅速将他引到后院。
“都头,”顾永脸上带着一丝压抑的兴奋,“您让查的事情,有些进展了。”
“说。”武松在杂物间的破旧木椅上坐下。
“冯四那边确实藏得深,醉仙楼也加强了戒备,很难靠近。不过,小的从别处打听到一个消息,”顾永压低声音,“西门庆在城外三十里的卧牛岗,有个不起眼的庄子,名义上是处仓库,堆放些药材杂物。但据一个曾在那里做过短工的人说,那庄子守卫极其森严,尤其是夜里,常有陌生的马车进出,车上盖得严严实实,卸货的人也都是生面孔,手脚麻利,不像普通力夫。”
卧牛岗庄子?武松目光一闪。这倒是个新线索。若那批“军械”真的存在,城外偏僻的庄子,无疑是比城内任何地方都更适合藏匿和转运的地点。
“那人可还说了什么?比如守卫的配置,马车来的方向?”武松追问。
“守卫具体人数不清楚,但据说都带着家伙,眼神很凶。马车来的方向…好像是北边。”顾永回忆着道。
北边?武松心中念头飞转。阳谷县以北,过了景阳冈,便是通往大名府乃至更北边边境的官道。若真是军械,来源恐怕非同小可。
“想办法确认那庄子的具体情况,守卫换岗时间,最好能弄清楚里面到底存放的是什么。”武松沉声道,“需要多少人手,多少银钱,你直接说。”
顾永沉吟片刻,道:“确认外围情况不难,找几个机灵又靠得住的乞儿、脚夫,许些银钱便能办到。但要探听内部虚实,恐怕…需要些非常手段,风险不小。”
武松明白他的意思。他想了想,道:“先查外围,内部情况,暂不轻动,以免打草惊蛇。另外,你再帮我留意一个人。”
“都头请讲。”
“我兄长,武大郎。”武松的声音低沉下来,“他住在紫石街,以卖炊饼为生。近来…可有人去寻他麻烦?或是他周围,有无什么异常?”
这是武松最担心的一点。西门庆阴险狡诈,明着对付不了自己,很可能会将毒手伸向性格懦弱、毫无自保之力的兄长,以此作为要挟。那日冯四手下泼皮在紫石街的短暂骚动,未必不是一种试探。
顾永愣了一下,随即了然,郑重道:“都头放心,武大哥那边,小的会安排人暗中看顾。一有风吹草动,立刻禀报都头。”
武松点了点头,心中稍安。有顾永这条地头蛇帮忙盯着,总比他独自防备要周全些。他又取出一些散碎银两交给顾永,作为活动经费。
离开脚店时,天色尚早。武松没有立刻回衙,而是信步走向紫石街。他并未直接去兄长家,只是在街口远远望了一眼。只见武大郎的炊饼挑子依旧摆在老位置,几个街坊正在那里买饼,武大郎憨厚的脸上带着笑容,正低头忙着收钱、包饼。潘金莲并未出现在门口。
一切看似如常。
但武松敏锐地注意到,在街角对面一个卖针线的货郎,以及不远处一个蹲在地上看似晒太阳的闲汉,在看到他出现时,都不自觉地移开了视线,或者调整了一下姿势。这两人,气息沉稳,眼神活络,不像是普通的市井之徒。
是顾永安排的人?还是…西门庆派来监视的眼线?
武松不动声色,转身离开。无论属于哪一方,都说明紫石街这潭水,已经开始搅动了。
他需要加快步伐。仅仅依靠顾永和他手下那些市井底层的力量,还远远不够。他需要在衙门内部,培植真正属于自己的心腹。
回到县衙,他唤来赵甲和钱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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