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沥沥的雨丝敲打着窗棂,带来深秋的寒意,也暂时涤荡了阳谷县连日来的沉闷。武松站在签押房的窗边,望着庭院中被雨水打湿的青石板,心中却在反复推敲着卧牛岗庄子的线索。
顾永那边传来的消息有限,只确认了那庄子守卫确实森严,白日里少有人员进出,入夜后则有固定的岗哨和巡逻。至于内部情况,依旧如雾里看花。直接强攻?无异于以卵击石,且会彻底暴露自己。上报县衙?且不说县太爷是否敢动西门庆,单是那可能存在的“军械”,若无确凿证据,便是天大的麻烦,足以让整个阳谷县衙被碾为齑粉。
他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能悄无声息潜入庄子,亲眼确认内部情况的机会。
这个机会,在三天后的一个傍晚,伴随着一个浑身湿透、气喘吁吁的年轻乞儿,来到了顾永的脚店。
“武…武都头,”那乞儿被顾永引到后院,见到武松,紧张得有些结巴,“盯…盯着庄子的人发现,今天后半晌,庄子里抬出来两个大木箱,用油布盖着,装上了一辆马车,往…往北边去了。赶车的是两个生面孔,但护送的人里,有一个…小的认得,是以前在城南混的泼皮王秃子,后来跟了冯四爷,胳膊上…好像也有那蝎子印!”
马车北去!护送人员中有“蝎子”成员!
武松眼中精光一闪。这是转移?还是送货?无论如何,庄子的守卫力量必然会因此出现短暂的空虚,这是千载难逢的探查良机!
“马车走了多久?庄子里还剩多少人?”武松立刻追问。
“走了大概…一个多时辰了。庄子里还剩多少人看不清,但门口的守卫好像少了一个,巡逻的也…也没见着。”乞儿努力回忆着。
武松当机立断。“顾永,让你的人继续盯着北去的马车,尽量跟远点,看他们最终去了哪里。另外,给我准备一套深色的旧衣服,再找些煤灰。”他看向窗外渐暗的天色和依旧未停的雨幕,“今夜,我去探一探那庄子。”
顾永脸色一变:“都头,太危险了!那庄子情况不明,万一……”
“没有万一。”武松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机不可失。你只需在外围接应,若我天明未归,立刻去县衙找赵甲,他知道该怎么做。”这是他留给自己的后手,若他失手被困或遇害,赵甲会将他掌握的关于西门庆的部分罪证(如长街血案的线索、蝎子标记等)设法呈递上去,虽未必能扳倒西门庆,但至少能溅他一身泥。
顾永见武松心意已决,知道劝不动,只得咬牙应下,匆匆去准备。
子时刚过,雨势稍歇,但乌云依旧浓密,月色星辉全无,正是月黑风高杀人夜,也是潜入探查的绝佳时机。
武松换上一身顾永找来的、打着补丁的深灰色粗布短褐,脸上、手上都抹了煤灰,掩盖住原本的肤色和特征。他未带任何显眼的兵刃,只在腰间别了一把贴身的匕首,小腿上绑了那柄从蝎子杀手处得来的短刃。
顾永亲自驾着一辆运泔水的破旧驴车,载着武松,晃晃悠悠地出了阳谷县城南门,绕了个大圈子,才转向卧牛岗方向。驴车散发着难以言喻的酸臭气,却成了最好的伪装,沿途遇到的零星巡夜乡勇,皆是掩鼻避让,无人上前盘查。
距离庄子尚有二里多地,武松便示意停车。他如同鬼魅般滑下驴车,对顾永打了个手势,便一头扎进了道路旁齐腰深的枯草丛中,身形几个起落,便消失在沉沉的夜色里。
顾永看着武松消失的方向,攥紧了手中赶车的鞭子,手心全是冷汗。他依约将驴车赶到一处僻静的树林里藏好,自己则爬到一棵枝叶茂密的大树上,紧张地望着庄子所在的方向。
武松在荒草和灌木中穿行,动作轻盈如狸猫,落地无声。雨水打湿了他的衣衫,冰冷的触感让他精神高度集中。他凭借着顾永手下描绘的简陋地图和远超常人的方向感,在黑暗中精准地向着庄子靠近。
约莫一炷香后,一片黑黢黢的轮廓出现在前方。那庄子依着一段缓坡而建,外围是一圈两人来高的土坯墙,墙上并无雉堞,看上去颇为简陋,与普通农家院落无异。但武松敏锐地注意到,墙头某些位置,有被反复踩踏磨光的痕迹,那是固定岗哨的位置。
他伏低身体,借着草丛和夜色的掩护,悄无声息地绕到庄子侧后方。这里靠近山坡,地势稍高,且墙外有一片小树林,便于隐蔽和观察。
庄子内一片寂静,只有几处房屋透出微弱的灯火。正如那乞儿所说,守卫似乎确实减少了。他能看到大门处有两个倚着门框的身影,院内似乎有一队两人组成的巡逻队,正慢悠悠地沿着固定的路线行走,显得有些懒散。
武松耐心地等待着。直到那队巡逻的人转过屋角,消失在视线中,而大门处的两个守卫也正凑在一起低声交谈,注意力分散的刹那——
他动了!
身形如同蓄势已久的猎豹,从树林阴影中猛地蹿出!几步助跑,脚下在湿滑的泥地上猛地一蹬,身体借力腾空,双手如同铁钩般精准地扒住了墙头!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快如闪电,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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