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未亮透,林家北山还在雾里。
林府外院的树滴着昨夜的露,青石板潮得发亮。林家议厅的灯却已经亮了,檀香静静往上袅,气息极稳。
今天,不是林家日常的医脉会诊。
今天,是城局的会。
——
议厅中,二十多张椅子分列两侧。
有人穿中式长衫,神色沉敛,像一眼就能看出是“从药柜边一路走到族会主位”的老派;也有人穿笔挺西装,表情冷淡,开口闭口都是“股权”“授权”“话语权”。
林家不是只有药。
林家从来都不是只有药。
主位不是最老的林鹤年,而是林正川——现任当家,林鹤年的长子。林鹤年现在是太上一辈,退居后院养脉,只在必要时露面。林正川则是林家对外“行走的人”。
他手边放着一串乌木念珠,指尖缓慢挪动,目光沉静。
林青崖靠近靠柱的位置,单臂抱着,沉默站着。他今天没穿宽松的白衫,而是换了深色立领,袖口卷到小臂,像是随时可以上手救人,也随时可以上手杀人。
林安雨坐在左侧靠前,神色很平。
顾星阑走进厅时,所有视线都偏了一瞬。
不是惊讶,是确认:这个人现在,的确已经不能被当成“外人请来的帮手”了。
林正川开了第一句话:“顾总,昨晚的应约,我们都看了。”
“曜阳黑夜线的人开始正面亮相。陆家放话,赵家递帖,沈家转暗。这意味着什么,你很清楚。”
“意味着这座城的力量,开始从一对一的‘杀人’,往‘分权’这个方向走。”顾星阑平稳道。
他没有站在主位,也没有装谦逊坐末位。他直接走到侧边一张空椅前,将指尖叩了一下椅背,没有坐下——而是把一枚银色的小模块轻轻放在了长桌中央。
那东西不过指节大,像一枚方形金属纽。
“这是?”有位林家支系的中年男人低声问。
“曜核的心脏。”顾星阑道。
林济堂,林家的老派守成系,嗓音不太客气:“昨晚才‘破夜’,今天就‘曜核’?你准备给曜阳整个重塑名词库?”
“名词不是重点。”顾星阑抬眼,表情冷静,“结构才是。”
他抬起手,指尖在模块上一点。
嗡——
一层淡蓝色的投影在空中打开,像一张全城脉络图被硬生生拉出来,悬在所有人眼前。
不是地图,而是“流”。
光线像细线,分成四股主干,彼此交织。每一股主干上有节点,节点外还有外环,外环再分支到无数细节。
林安雨视线轻轻一动。
她看出来了——这是四条“命脉”。
港务:物流、泊位、进出口、冷链通道。
医药:基础药材、诊疗渠道、急救供应线。
金融:资金流向、授信、融资桥、账期回转。
传媒:舆论入口、叙事口径、谁可以开麦、谁被迫噤声。
四条线并不是孤立的。
它们在某些关键节点交叉出亮点,那些亮点被系统标出极其细的红圈,像是血管交汇处的动脉结。
“这就是曜核?”林正川问。
“曜阳的核心循环。”顾星阑道。
他的声音不高,却稳得吓人:“曜阳现在的状态,不是一座‘有心脏’的城。它是四家同时在给它输血。”
“沈家守港务,说‘我们维持秩序’。其实是拿公共泊位当私产。”
“陆家掌夜线,说‘我们保夜场安全’。其实是把地下现金流收成自己腰包。”
“赵家压金融,说‘我们做产业升级’。其实是拿拨款当筹码,决定谁能呼吸。”
“林家守医药,说‘我们保城市底线’。”他顿了顿,目光在林家席间拂过,“其实你们一直在救命,但也一直在避锋。”
林家一侧,几名年轻一代的脸色微微一变。
避锋——这是很难听也很真实的词。
因为林家不碰黑,不碰港,不碰钱。林家“洁”,可这种洁对其他家族而言,也是“你们不插手权力分配,所以你们永远只能被当做资源,而不是主导”。
“曜核计划,”顾星阑继续,“不是抢谁的血袋,而是干脆逼这座城,长出自己的心脏。”
“港务、医药、金融、传媒,四域互锁,公开运行。”
“任何资金、药材、货物、舆论口径的异常,都会在这心脏里被瞬间标红。”
“红,就意味着——这是被谁在背后玩手脚。”
“谁敢碰,就先在全城暴露。”
议厅里沉默了整整三秒钟。
然后有人低低吸了口气。
他们并不是听不懂。
他们听懂得太明白了。
林济堂皱眉:“这是在逼所有家族,把手从暗线里拿出来?”
“是。”顾星阑没有绕,“包括林家。”
林济堂冷笑:“那你等于把我们全都推进光里,给所有人做活靶子?”
“不是。”顾星阑平稳地回,“是我把光握在我们手里,而不是握在陆家、赵家、沈家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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