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那份精心炮制的《格物真源疏》,如同一位身披儒袍却怀揣机关巧器的说客,乘着快船,驶向了权力与传统的漩涡中心——北京紫禁城。他试图在儒家的话语体系内,为“科学”这头闯入瓷器店的巨象寻找一个合宜的座位,哪怕只是角落里的一个小凳。
然而,思想的碰撞远比战舰的对轰更为复杂难测。奏疏送达通政司,其内容便如同滴入沸油的冷水,瞬间在朝堂上下炸开了锅。
支持者,主要是那些已从南洋贸易、工矿建设中尝到甜头的勋贵、部分务实派官员以及悄然兴起的“格物派”年轻学子。他们引经据典(主要是《考工记》、《天工开物》等相对边缘的典籍),附和凌云“即物穷理”、“利国惠民”的说法,认为格物之学乃是“圣学之羽翼”,“能佐王化,实仓廪,强甲兵”,是富国强兵的必由之路。天津卫格物分苑的初步成效——几台改良后的蒸汽抽水机已开始试用于漕船维修码头,效率显着——成为他们最有力的实证。
反对者,则主要是以翰林院、都察院清流为代表的保守派文官。他们抨击凌云“曲解圣贤”、“以末技充正学”,认为格物之学“徒擅奇巧,惑乱人心”,若任其发展,必将导致“礼崩乐坏,人心不古”。他们紧紧抓住“格物分苑招收生徒不分良贱”这一点大做文章,视其为对士农工商等级秩序的严重挑战。更有甚者,翻出之前吕宋“役使土着”、“毁坏山林”的旧账,将凌云描绘成一个“苛虐百姓、罔顾仁政”的酷吏。
双方在朝堂之上引经据典、唇枪舌剑,奏章如雪片般飞入内廷。朱棣端坐于龙椅之上,静听双方辩论,面色沉静如水,内心却波澜起伏。他欣赏凌云的能力和带来的实际利益,帝国的财政、军事实力因南洋体系而肉眼可见地增强,北征蒙古的后勤也因此受益。但另一方面,他自幼接受儒家教育,深知意识形态对于维系统治的重要性。一个脱离儒家经典束缚、自成体系的知识和权力中心的出现,让他本能地感到警惕。尤其是凌云在奏疏中隐约流露出的,那种将“物理”置于“天理”之上的倾向,更让他心生不快。
这场“名分之争”暂时没有定论。朱棣采取了惯用的平衡手段,他下旨褒奖凌云“格物有功,利在社稷”,肯定了格物之学的实用性,但却对《格物真源疏》中关于思想本源的部分不置可否,也未明确给予格物之学与科举儒学同等的地位。同时,他默许了天津卫格物分苑的继续存在和有限扩张,却又暗中指示东厂,加强对分苑及与吕宋往来人员的监视。
这是一种典型的帝王心术:用其能,防其势。
当京城的**通过密信传回吕宋时,凌云只是淡淡一笑,并未感到意外。他知道,思想的转变非一日之功,能争取到目前这种“不反对,有限支持”的局面,已是阶段性胜利。至少,格物之学有了在皇权默许下生存和发展的空间。他将更多精力投向了迫在眉睫的南方威胁。
就在朝堂争论不休之际,“深渊应对特种舰队”的训练遭遇了真正的挑战。
李参将率领舰队,对之前发现异常信号的海域进行了一次主动的深潜探测。他们使用加装了额外防护钢缆和强光探照灯的重型潜水钟,试图近距离观察海底“殖装场”的情况。
下潜过程起初顺利,但当潜水钟接近那片依托海沟热泉建立的、如同噩梦般蠕动的“囊泡”森林时,异变陡生!
潜水钟外部安装的、由“御灵”项目提供的实验性灵能感应器(基于玄玑子的脑波模型制作,能探测特定频段的意识场波动)突然发出了刺耳的警报!指针疯狂摆动,显示周围存在着极其强大而混乱的灵能场!
紧接着,声呐员听到了密集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刮擦声和撞击声。通过潜水钟的耐压玻璃窗,操作员惊恐地看到,无数之前未曾见过的、体型更小、形如放大了千百倍的海虱或蠕虫的变异体,从“囊泡”的缝隙中、从海底的沉积物里蜂拥而出!它们似乎对潜水钟散发出的微弱金属信号和生命气息极为敏感,疯狂地扑上来,用锋利的口器和附肢啃咬着潜水钟的外壳和钢缆!
更糟糕的是,一股强大的、带着冰冷恶意的精神波动,如同无形的潮水,穿透了海水和厚厚的金属舱壁,直接冲击着潜水钟内操作员的心神!
“啊!”操作员抱头惨叫,感觉仿佛有无数冰冷的针在刺穿他的大脑,各种混乱、暴戾的幻象在眼前闪现,几乎让他精神崩溃。通讯频道里瞬间充满了杂音和痛苦的嘶吼。
“紧急上浮!切断连接!快!”李参将在旗舰上接到报告,当机立断。
沉重的潜水钟被强行拉拽上浮,无数附着在上面的小型变异体被甩脱,但仍有一些死死咬住不放。当潜水钟最终被拉回甲板时,其外壳已是伤痕累累,布满了啃噬的痕迹和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体液。舱内的操作员虽然生命无虞,但精神受到了严重冲击,需要长时间休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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