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卷着水汽和淡淡的血腥味掠过主船甲板。
男子收回眺望清风驿方向的目光,魁梧的身形矗立在船头,如同一块被江水冲刷了千百年的礁石,沉凝中带着凛冽的杀伐气。
脸上的水珠混着污血缓缓淌下,被他随手抹去,露出一张轮廓分明、线条略显刚硬、此刻却布满冷峻肃杀的脸庞。那双深邃如幽潭的眼眸深处,有未散的波涛,更有直指风暴核心的坚定。
“传令,‘青蛇’、‘黑蛟’小队留下,肃清水域残敌,清理船底,加固破损!其余人等,轮休戒备!”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风浪,传遍船上水下,“李祚想探虚实,几只水猴子几根破箭,还差得远!”
战意未消,但统帅的理智让他立刻下达了最妥帖的命令。
天泉弟子凛然遵命,受伤者在同伴搀扶下退下,后勤的醉花阴弟子快速穿梭着送上伤药布带。混乱被迅速地归拢平息。
他转身,大步走向船舱区域,坚硬的船板在步履下发出闷响。
舱门掀开,浓重药味扑面而来。
凌白安还处在昏沉之中,但呼吸的节奏较之前平稳了不少。脸色虽惨白如纸,肩头那可怕肿胀的紫黑却已消退许多,只有包扎处渗出浅浅的粉红色印记。杜老药师和向淮江正在低声讨论着什么,见男子入内,都止住了话语。
他的目光在凌白安脸上停了片刻,才转向容鸢和惊轲。
“在下天泉景昭凛,方才摇风卫的小股试探,水猱四头,水鬼七名,尽数沉江。我方轻伤十三,重伤三,无人折损。”他声音平静地报出结果,目光最后落在惊轲脸上,“船队锚泊位置已经暴露,水下暗哨需重新调整。李祚派这种喽啰来,不过是给咱们挠痒痒,真货还在那笼子里盘着。”
惊轲坐在矮凳上,手指捏着眉心,闻言点了点头。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似乎卸下那股撑着的力之后,疲惫如潮水般涌上,连嘴唇都失了血色。“知道挠不死,但能添恶心。江门主处置及时。”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向淮江手中的一枚沾着泥土和细微玉尘粉尘的箭杆上,“岸上也逮到耗子了?”
“安陵营地里摸进去个探子,被三更天揪出来了,还搜出些零碎。”容鸢答道。她手中正拿着一份刚由灰鹞送来的简要口讯记录,“那人骨头倒硬,寻常苦头撬不开嘴。但搜出的东西里有这种粉尘,”她指了指箭杆上的粉末,“还有一些未用完的药符粉末。
翎认出,他靴底有独特的梅花印痕。灰鹞追踪上岸的脚印,也发现指向营地另一处物资区的不明粉末。安陵正在亲自审营里所有新入的生面孔。”
景昭凛浓眉一蹙:“能摸到粮仓脚底下去画符留印,还和岸边的船勾搭上……营地不干净。”
“内忧外患,”惊轲的声音透着一丝疲惫,却更尖锐,“清风驿的手伸得太长。松谷鸣那边有什么新动静?”
话音刚落,舱外脚步声急促。松谷鸣带着一身露水湿冷的气息钻了进来,后面还跟着脸上带着压抑亢奋的牡九尘和神情疲惫却眼露精光的向淮江——她显然是处理完凌白安的护理立刻赶来的。
“少东家!有收获!”松谷鸣没客套,直接切入正题,“就刚才!我和老九亲自去他娘的‘紫琅竹海’附近活动腿脚,故意闹大了动静,惹了一队风雷部的狗腿子追来。想把他们引到咱们预设的‘好地方’去!”他眼中闪动着算计成功的得意光芒。
“结果你猜怎么着?这帮龟孙子,刚追出寨子二十里地,领头的校尉就收到了某种信号,脸色一变,硬生生收队回去了!连到嘴边的肥肉都不敢咬!嘿嘿!”
牡九尘用力吸了口气,接口道:“绝对没错!那信号不是哨箭,也不是号角,像是一种极其难听的、撕扯的古怪铃声!我和松头隔得不算特别近,那声音一响,我都觉得脑瓜子嗡嗡的,差点控制不住想捂耳朵!”
铃声……撕扯般难听。
惊轲微阖的眼睛猛地睁开一条缝,精光一闪!
“摇铃使!”景昭凛、容鸢几乎异口同声。
“而且距离应该很远!”向淮江冷静地补充,“风雷部巡逻队没带摇铃使出来,摇铃使是在后方用特殊手段发出命令。那铃声穿透力超常,还能直接影响心神。我和松头在布置陷阱的时候,就差点着了道。”她说着,下意识地按了按自己右侧太阳穴附近的位置。
“呵,”惊轲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低笑,“‘朝歌暮醒’……原来李祚除了搞活尸虫子养毒,还学会了远程‘听风控蛊’?看来千夜那鬼魅本事里还掺了不少摇铃的杂活儿。也好……动静越大,漏洞越大。老松老九他们这一趟不是瞎碰瓷。”
“九流门的人呢?”
“放心!都带着干扰声音的小玩意,提前塞过耳朵了!”松谷鸣拍了拍胸脯,“不过那铃声确实邪乎!”
惊轲站起身,走到那张临时钉在舱壁上的简陋地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那片象征“紫琅竹海”的模糊墨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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