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皇子弘昼的洗三礼,办得比年节还要热闹。
天还没亮透,春熙殿内外就已是人影攒动,锦衣华服的各宫主位们,脸上挂着各式各样的笑,齐聚一堂。
说是贺喜,可这空气里,喜气没多少,酸味儿倒是能腌一缸的黄瓜。
安陵容今日穿得素净,只在腕上戴了只成色普通的玉镯,立在孙妙青的床边,替她将来贺的女眷们一一回礼。她不卑不亢,言语周到,那份从容,倒让不少人暗自掂量。
孙妙青已能靠着引枕坐起身,她虽面色还有些苍白,但眼神清亮,穿着一身宽松的石榴红寝衣,人逢喜事,精神瞧着竟比往日还要好上几分。
“皇上驾到——”
苏培盛一声高亢的唱喏,让殿内瞬间安静下来。
皇帝大步流星地走进来,一身明黄的常服,脸上是压都压不住的笑意,眼睛在殿里扫了一圈,直接略过所有人,落在了孙妙青身旁那个小小的摇篮上。
“朕的小老虎呢?”
他几步走到摇篮边,俯下身,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戳了戳弘昼肉乎乎的脸蛋。
小家伙睡得正香,被这么一扰,不满地皱了皱鼻子,小嘴一撇,眼看就要开闸放水。
“哎哟,可别哭,是皇阿玛。”皇帝非但不恼,反而乐得不行,笨拙地把孩子抱了起来,“让皇阿玛看看,我们塔斯哈是不是又长胖了?”
皇后缓步上前,脸上是母仪天下的端庄笑容。
“皇上,吉时快到了,洗三礼得按规矩来。小阿哥金尊玉贵,可别误了时辰。”
皇帝“嗯”了一声,抱着孩子不撒手,显然是喜爱到了极点。
皇后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语气也愈发温和:“皇上圣眷隆恩,是这孩子的福气。只是这添盆、说吉利话,都有章程,不如就交给接生姥姥来,也好为小阿哥讨个万事顺遂的好彩头。”
皇帝低头看了看怀中酣睡的弘昼,终究还是将弘昼抱了出去,将孩子小心翼翼地交到了一旁的接生姥姥怀里,但眼神却一刻也未曾离开。
接生姥姥稳稳地抱住小阿哥,福了一福,满脸堆笑道:“老奴遵旨,定为小阿哥求个大吉大利!”
她抱着弘昼,走到早已备好的黄铜盆边,盆里是烧得滚烫又兑了凉水的阴阳水,飘着几片艾叶和几枚铜钱。
接生姥姥舀起一勺水,高声唱诵起来,声音洪亮又喜庆:
“一洒添盆,富贵临门!”
她用手沾了些水,轻轻点在弘昼的额头。
“先洗头,聪明伶俐,读书万卷不用愁!”
又舀一勺,淋在小手上。
“再洗手,金银财宝样样有!”
最后,她小心地托起小脚丫,用温水拂过。
“三洗脚,步步高升,一生安乐没病灾!”
这番四平八稳、寓意吉祥的祝词,听得一众嫔妃纷纷露出得体的笑容,点头称是,殿内一派祥和喜庆。
安陵容垂着头,也跟着众人露出一个浅浅的笑。皇帝虽然没有亲自开口,但他全程紧盯着孩子,那份独一无二的重视与关切,已然是在向整个后宫宣告,这个儿子,他护定了。
就在这时,一道尖锐又华丽的声音插了进来。
“皇上说的是,这孩子生来就是享福的命。不像有些没福气的,连看一眼这世界的机会都没有。”
殿内瞬间死寂。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华妃一身耀目的赤金宫装,站在那里,美得咄咄逼人,说出的话却像淬了毒的冰碴子。
皇帝的脸色当即沉了下去。
皇后像是没听见华妃的话,依旧温婉地笑着,拿起一条干净的软布递给皇帝。“皇上,快给小阿哥擦擦,仔细着凉。”
气氛僵持不下,尴尬得能滴出水来。
曹琴默抱着温宜公主,适时地走了上来,打破了僵局。
“恭喜慧嫔娘娘,贺喜皇上。温宜也想来看看小弟弟呢。”
温宜公主不过两岁多,生得玉雪可爱,只是小脸有些泛黄,还带着几声不易察觉的轻咳。
她被曹琴默引着,好奇地凑到弘昼面前。
安陵容的瞳孔猛地一缩。
她记得清清楚楚,温宜可一直病愈又病。
“温宜公主真是可爱。”安陵容笑着上前一步,不着痕迹地挡在了摇篮和温宜公主之间,顺手从旁边的小碟里拿起一块桃花糕,递给温宜。
“公主瞧着有些风寒未愈,这殿里人多气闷,仔细过了病气。来,吃块糕点,外头日头好,让乳母带你去院子里玩会儿吧。”
她这番话,说得又快又柔,面上是全然的关切,没有一丝指摘。
曹琴默的脸色变了变。
她没想到安陵容反应这么快,还把话说得这么滴水不漏。她若再坚持让温宜靠近,倒显得是她这个做额娘的不心疼自己孩子了。
“安妹妹说的是。”曹琴默只能挤出一个笑,拉着温宜退后一步,“是姐姐疏忽了。”
皇帝的目光在安陵容身上停了一瞬,他将孩子重新用襁褓裹好,交给乳母,转身走到安陵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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