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安陵容依着时辰,准时到了碧桐书院。
院里竹影摇曳,甄嬛正临窗做着针线,见她来了,便笑着招手让她过去坐。
安陵容应了声,目光却不着痕迹地在屋里扫了一圈。
宝鹊传的话,也不知那浣碧听进去了几分。
她心里正想着,就见浣碧从里间走了出来。她并未像往常一样忙着手里的活计,反倒是径直走到了甄嬛的妆台前,拿起一朵粉色的绢花,旁若无人地在自己鬓边比划,眼神在镜子里流连,竟有几分痴了。
安陵容垂下眼,拿起针线,唇角压着一丝极淡的笑意。
这鱼儿,上钩可真快。
甄嬛刺绣的动作一顿,抬起头,目光恰好落在镜中浣碧的脸上,又从镜子里,看到了安陵容那副低眉顺眼的模样。
她忽然觉得有些手心发潮。
“手上出了些汗,可别污了这上好的丝线。”甄嬛放下绣绷,声音淡淡的,“我先去净个手。”
她擦干净手,重新坐下,目光却没回到绣绷上。
“浣碧。”
浣碧吓了一跳,连忙放下手里的绢花,转过身来,努力摆出一副恭敬的姿态:“小主可是要用些茶水点心?”
“不必了。”甄嬛拿起剪子,剪断一截线头,头也不抬地问,“你上次不是从御膳房领了些木薯粉,说要做珍珠圆子吗?这会儿天热,去拿来做些,正好给陵容也尝个新鲜。”
这话一出,安陵容捏着绣花针的手指紧了紧。
木薯粉。
那可是险些要了莞贵人命的东西。
浣碧的脸色也白了一下,随即脱口而出:“小主怎么突然想吃那个?前几日出了那档子事,奴婢觉得晦气,早把那东西给扔了!”
扔了?
两个字,让屋里的空气瞬间凉了下来。
安陵容几乎要笑出声。好一个“晦气”,好一个自作主张的忠仆。
甄嬛慢慢抬起头,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像淬了冰。
“是吗?这么巧。”她扯了扯嘴角,那笑意却不及眼底,“我偏偏,就想着这个味儿了。”
她转头看向安陵容,神色瞬间又变得温和起来,仿佛方才的冷意只是错觉。
“陵容,那东西没了也罢。皇上昨儿才赏了栗子糕,我再让她们备一碗八宝甜羹,好不好?”
安陵容连忙放下针线,柔顺地答:“都听姐姐的,姐姐拿主意就是了。”
“你去拿。”甄嬛的目光重新落回浣碧身上,语气不容置喙。
“……是。”浣碧咬着唇,不情不愿地退了出去。
安陵容重新拿起绣绷,看着那上面已经绣了大半的并蒂莲花,心里只觉得痛快。
好姐姐,你的软肋,可不止一个呢。
这一个,怕是就要把你的心,扎成个筛子了。
***
从碧桐书院出来,安陵容端坐在轿辇上,指尖轻轻捻着衣角,面上古井无波。
但她的心,却不如表面这般平静。
浣碧今日的做派,太急了。那点不该有的心思,像一锅烧开了的水,咕嘟咕嘟地往外冒,生怕旁人瞧不见。现在冲上去,皇上对甄嬛正是兴致最浓的时候。浣碧这般拙劣的模仿,只会被当成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赝品,惹来厌烦。非但成不了事,反倒会让甄嬛彻底警醒。
白白浪费了这颗,能扎进甄嬛心窝里的,最毒的钉子。
要动手,就要在最意想不到,也最让甄嬛无法拒绝的时候。得让这火,先煨着。
回到殿中,安陵容呷了口茶,茶水微凉。
“宝鹊。”
“奴婢在。”
“再去寻个机会,‘偶遇’一次。”安陵容放下茶盏,看着茶汤里缓缓舒展的叶片,声音轻得像一阵风,“火烧得太旺,容易熄。你去告诉她,聪明人,都懂得怎么等风来。”
宝鹊心头一凛,垂首应道:“奴婢明白。”
安陵容的嘴角,勾起一个极深的弧度。
“去吧,教教她,怎么做一个合格的猎人。”
她拿起一块松子糖,丢进嘴里,甜味在舌尖化开。
急什么?好戏,得慢慢唱。这出姐妹情深的折子戏,真正的**,还在后头呢。
***
浣碧在去小厨房的路上,再次撞见了宝鹊。
她一见那张脸,就想起安陵容那副得意的嘴脸,心里顿时升起一股无名火,扭头便想绕开。
“姐姐留步!”
宝鹊几步追上来,脸上挂着讨好的笑,拦住了她的去路。
浣碧站住脚,冷冷地看着她:“有话就说。”
宝鹊也不恼,左右瞧了瞧,鬼鬼祟祟地凑得更近了些,声音压得像蚊子哼:“姐姐,我这可是冒着风险来给你提个醒儿。”
“昨儿我又听见御膳房那几个碎嘴的在嚼舌根,说的还是姐姐你。”
浣碧心里一动,面上却依旧冷硬。
宝鹊啧啧两声,模仿着那些小太监的语气,尖着嗓子说:“他们说啊,那碧桐书院的浣碧,真是想当主子想疯了。东施效颦,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配不配!一个丫鬟,再怎么模仿,也成不了凤凰,只会惹人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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