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院生活的节奏,如同阿瑞斯星永不熄灭的熔炉核心,在规律的轰鸣与间歇的能量喷发中稳步向前。对于巴纳雷斯而言,时间不再是暗声界那模糊的、由能量脉冲和生物钟估算的星标周期,而是被精确地分割成课程、训练、模拟战和短暂的休整。这种秩序井然的喧嚣,他仍在适应,但已不再是最初那种几乎要将他撕裂的感官风暴。他学会了在永恒的噪音中,为自己开辟一小片精神的“静默区”,如同在惊涛骇浪中牢牢抓住一块礁石。
他的改变是肉眼可见的,或者说,是“可听闻”的。在训练场上,他移动时带起的风声更加轻微,落地时几乎听不到声响,仿佛他的体重被某种力量抹去了一部分。他对各种声音的反应不再是单纯的警觉或规避,而是带着一种深思熟虑后的精准。他能从一群人的脚步声里,瞬间分辨出霍克教官那特有的、带着义眼转动微细摩擦的步伐;他能从食堂餐具碰撞的嘈杂中,捕捉到乔奢费与沙宾低声交谈时独特的音色;他甚至能通过聆听模拟能量武器充能时电容细微的嗡鸣差异,判断出其充能等级和可能的射击模式。
霍克教官对他的态度,也从前期的纯粹苛责,逐渐转变为一种混杂着挑剔、审视和极其隐晦认可的复杂状态。他给巴纳雷斯安排的训练科目越来越变态,模拟环境的干扰等级不断提升,有时甚至会加入一些随机的、针对他听觉敏感度的超高频或超低频脉冲,试图打乱他的节奏。
“巴纳雷斯!第七训练区,‘光影迷宫’,三十分钟内找到并标记所有隐藏的声波信标,同时规避‘猎犬’巡逻队。记住,这次有‘噪音编织者’干扰。”霍克教官的声音通过内部通讯传来,不带任何感**彩。
“噪音编织者”是学院最新投入使用的模拟对抗单位,能够实时分析环境声音并生成针对性的干扰声波,对于依赖听觉的巴纳雷斯而言,是极大的挑战。
巴纳雷斯深吸一口气,戴好感官限制器,踏入了第七训练区。这里并非传统迷宫,而是一个由不断移动、变换的光影墙壁和全息投影构成的复杂空间。光线剧烈闪烁,色彩斑斓却毫无规律,足以让任何依赖视觉的人头晕目眩。同时,各种无意义的、刺耳的噪音从四面八方涌来——婴儿啼哭、金属刮擦、高频啸叫、混乱的电子乐——它们被“噪音编织者”精心编排,试图掩盖真正有用的声音信息,并直接冲击他的听觉神经。
巴纳雷斯闭上了眼睛,彻底放弃了视觉。他将凯尔’索长者赠予的金色耳环调整到最敏感的状态,同时努力回忆着在资料库听过的关于“共振与物质结构”的文献。他不再试图去“听清”每一个声音,而是去感受所有声音叠加在一起形成的“声场”的整体波动。
他像一片羽毛,在光影和声波的乱流中飘荡。他的脚步轻得如同猫科动物,每一次落地都选择在噪音爆发的间隙,或是踩在吸音材质的区域。他的身体以一种近乎本能的方式扭曲、侧身、下蹲,避开那些看似空无一物、实则因为能量屏障而引发声波微妙折射的区域。
“猎犬”巡逻队的脚步声沉重而规律,但在“噪音编织者”的干扰下,时而被模拟成岩石崩塌,时而被扭曲成水流声。巴纳雷斯没有慌乱,他捕捉着脚步声底下那最核心的、属于机械关节和液压系统的固有振动频率,如同在浑浊的河水中摸到了坚固的河床。他利用这些信息,预判巡逻队的路线,提前躲入视觉和声学的死角。
寻找声波信标更为困难。这些信标发出的特定频率信号,被“噪音编织者”巧妙地打散、重组,隐藏在海量的干扰噪音中。巴纳雷斯屏住呼吸,将全部精神集中。他尝试着用霍克教官教导的“听懂”理论,去解析噪音的“织法”。他发现,“噪音编织者”虽然能模仿各种声音,但它生成的噪音缺乏真实物体互动时产生的那些极其细微的、独特的谐波和瞬态响应。
他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但异常稳定的脉冲信号,它隐藏在一段模仿狂风呼啸的噪音底层,如同藏在沙砾中的钻石。他朝着信号源移动,避开一道突然从侧面扫过的激光栅栏(他提前“听”到了栅栏能量激发前电容充电的微弱滋滋声),最终在一个不断变换颜色的全息广告牌后面,找到了第一个声波信标,用训练短棍末端的标记器轻轻一点。
有了第一次的成功,他逐渐摸到了门道。他开始主动制造一些微小的、特定的声音,比如用指甲轻轻弹击墙壁,然后聆听回声在复杂环境中的变化,以此来探测隐藏的通道或信标可能的位置。他甚至尝试模仿“噪音编织者”的某些干扰模式,制造虚假的声源,来测试其反应,间接定位其本体。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巴纳雷斯的额角渗出汗水,呼吸也略微急促。高强度的感知和精神集中对他的消耗极大。但他没有停下,动作依旧稳定,如同在暴风雨中稳健航行的孤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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