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瑞斯星的黄昏,本该是壮丽的。巨大的恒星“裁决之光”缓缓沉入环绕行星的星环带背后,将那些由冰晶和岩石碎片构成的环带染成一片燃烧的、层次分明的橘红与暗紫。光芒透过高层大气中调节气候的巨型能量折射棱镜,洒落在军团总部那如同钢铁山脉般连绵起伏的建筑群上,为冰冷的合金与晶体结构镀上了一层短暂而虚假的温暖。然而,在这片被精心雕琢的光辉之下,一股冰冷刺骨的暗流,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在忠诚的血管中蔓延、冻结。
库克正身处他在幽冥军团总部基地的专属战术分析室。房间隔音绝佳,光线被调节到最适合他那只独眼分析数据流的冷白色调。巨大的全息星图悬浮在房间中央,上面标注着赤冥分队近期各项任务的评估报告、资源调度清单以及他正在草拟的、关于下一次对边境星域潜在叛乱分子进行“环境压制”的预案。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由净化系统过滤后的洁净气息,与他身上那若有若无、被严格抑制的塚毒刀瘴气混合成一种独特的、带着一丝危险警示的味道。
他的指尖在一排排闪烁着数据流的光滑控制面板上快速滑动,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仅存的右眼瞳孔微微收缩,高效地捕捉、处理着信息。这是他感到最舒适的状态——运用智慧,规划谋略,在一个庞大而有序的体系内,精准地释放他的“毒性”,以达成最高的战略效率。他将自己视作这个强大躯体——阿瑞斯军团——的一部分,一个专门处理“病灶”和“寄生体”的免疫细胞。路法总长的知遇之恩,库忿斯队长毫无保留的信任,赤冥分队那些性格各异、却都能将后背托付的“家人”……这一切,构筑了他这个曾经被视作“毒瘤”和“实验体”的存在,所能想象到的、最稳固的“秩序”与“归属”。
突然,毫无征兆地,分析室内所有的光线瞬间变成了刺目的、不断闪烁的猩红色!刺耳的、最高级别的警报声撕裂了内部的宁静,如同无数把冰冷的凿子,狠狠敲打在库克的耳膜和神经上。全息星图猛地扭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覆盖了整个视野的、不断滚动的官方通告文本,文本顶端,是皮尔王那威严而冰冷的金色徽记。
“紧急通告:银河系最高统治者,皮尔王,暨阿瑞斯最高议会,现对原铠甲部队总长路法及其直属禁卫军团,共二十五人,发布银河正义法最高通缉令……”
库克那布满红色肉瘤的手指僵在了控制面板上方。他的独眼死死地盯着那滚动的文字,每一个冰冷的、经过法律条文精心雕琢的词汇,都像是一根淬毒的冰针,狠狠扎入他的视觉神经,直抵大脑。
“经查,路法及其麾下禁卫,长期滥用职权,贪夺资源,嗔行暴虐,痴迷权位……其行径已严重违背阿瑞斯守护银河之神圣誓言,触犯银河正义法不可饶恕之三极罪……”
“贪、嗔、痴”……三极罪?
库克的呼吸骤然停滞了一瞬。他看到了自己的名字,清晰地列在“嗔煞罪”的名单之中,紧跟在队长库忿斯和副队长库拉之后。“库克……罪名:以剧毒谋略荼毒生灵,践踏生命尊严,其心瘴疠,其行凋零……”
“荼毒生灵”?“践踏生命尊严”?他那为了减少军团正面强攻伤亡、为了以最小代价达成战略目标而精心策划的每一次“凋零”,他那将自己视为“工具”和“净化者”的每一次隐忍与计算,此刻,都被这轻飘飘的几行文字,扭曲成了十恶不赦的“暴行”?
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的荒谬感,混合着一种被彻底否定的剧痛,从他心底最深处猛地炸开。这痛楚,比他童年时被毒雨灼瞎左眼更加尖锐,比他在实验室被当作**样本抽取毒素时更加蚀骨!他为之奉献了智慧、忠诚,甚至将自己那被诅咒的体质都转化为力量的这个体系,这个他视作“家”的地方,如今,正用最恶毒的罪名,反过来要将他,以及所有他认可的人,彻底碾碎、清除!
他猛地站起身,动作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显得有些僵硬。身下的合金座椅被他无意识爆发的力量带倒,砸在地面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但这声音完全被淹没在持续不断的刺耳警报中。他周身的空气开始微微扭曲,不是因为热量,而是因为他体内压抑的毒性能量正在不受控制地溢散。他那失明的左眼眼窝深处,传来一阵阵灼热的刺痛,仿佛那早已坏死的神经末梢也在发出无声的哀嚎。仅存的右眼中,原本冷静、理性的光芒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了震惊、被背叛的狂怒,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深不见底的绝望。
“砰!”
分析室那厚重的、足以抵挡小型能量武器轰击的合金门,被一股蛮横无比的力量从外部猛地撞开!门口站着的是库伦克,他额头的猎杀印记灼灼发亮,如同烧红的烙铁,下颌那根粗长的獠牙因为极度愤怒而龇出唇外,唾液混合着炽热的呼吸形成白雾。他手中紧握着烈鳄刀,刀身上的凶兽之形仿佛活了过来,发出低沉的、渴望饮血的嗡鸣。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