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赛期第二日,清晨,05:30 标准时】
选手村的模拟天光系统尚未完全启动,只有一层稀薄的、介于墨蓝与深灰之间的微光笼罩着一切。钢铁之心驻地内一片寂静,但这寂静并非空无,它承载着疲惫的呼吸、医疗仪器规律而低沉的滴答声,以及一种无形却沉重的压力。
马库斯是第一个醒来的人。与其说是醒来,不如说他从未真正沉睡。年迈的身体对硬板床的抗议、肩胛骨深处旧伤带来的隐痛,以及脑海中反复回放的昨日惨烈画面,共同构成了一场无法安眠的夜。他睁开眼,瞳孔在昏暗中迅速适应。他没有立刻起身,而是先静静地听着:隔壁医疗床上索恩平稳却略显浅促的呼吸,公共区域软垫上伊凡偶尔因梦魇而发出的细微呜咽,以及……那几乎不存在,却又无处不在的、属于暗影的极轻微存在感。塞琳娜的房间门紧闭,里面一片沉寂,但他能想象到她正以修行者特有的方式静坐调息。
他缓缓坐起,骨骼发出细微的“嘎达”声。花白的头发有些蓬乱,脸上的战伤疤痕在未褪尽的夜色中显得格外深刻。他没有开灯,借着从窗帘缝隙透入的微弱模拟星光,走到墙边。他的长枪就立在那里,冰冷的金属枪头反射着一点寒芒。他伸出布满老茧和细微裂口的手,握住了枪杆。那熟悉的、略带粗糙的触感传来,仿佛一股微弱却坚定的电流,瞬间贯通了他有些僵硬的躯体。这不是仪式,而是本能,是三十五年来浸透骨髓的习惯,是维系他精神不至于垮塌的锚点。
他开始擦拭长枪,动作缓慢而专注。用的是特制的油布,先是枪头,沿着刃口弧线一遍遍抹过,确保没有任何湿气或灰尘残留;然后是枪杆,从上到下,指腹感受着木质纹理的每一丝起伏,检查是否有不易察觉的裂纹。他的眼神专注得像是在雕琢一件艺术品,又像是在与一位老友无声交流。空气中弥漫着枪油略带刺鼻的气味,混合着驻地内尚未散尽的消毒水味道。
【06:15 标准时】
模拟晨曦的光芒开始增强,从灰蓝渐变为鱼肚白,透过窗户,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柔和的光带。
塞琳娜的房门被轻轻推开。她已经穿戴整齐,依旧是那身素净的修行服,黑长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沉静的眼眸。她向马库斯微微颔首,没有言语,便径直走向驻地一角的“静水潭”微观景观——那是她昨日带伊凡去的地方的缩小模拟版,一池清水,几块卵石,几株翠绿的蕨类植物。她盘膝坐下,双手自然置于膝上,闭上眼睛。她的呼吸很快变得悠长而富有韵律,胸膛微微起伏,周身仿佛散发出一种无形的、平和的气息,开始驱散驻地内淤积的压抑。
伊凡在软垫上动了一下,发出一声模糊的呻吟。他背后的灼伤处传来一阵密集的麻痒,将他从混乱的梦境中拉扯出来。他睁开眼,眼神起初是茫然的,随即昨日的恐惧和疲惫感如同潮水般重新涌上。他看到了正在擦拭长枪的马库斯,看到了在微光中静坐的塞琳娜,也看到了医疗床上索恩安静的侧影。他慢慢坐起身,薄毯从肩上滑落,清晨的微凉让他打了个哆嗦。他伸手摸了摸后背,绷带下的皮肤依旧敏感,但那种灼痛感确实减轻了些许。
“醒了就去洗漱。”马库斯头也不抬,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夜未眠的疲惫,却依旧蕴含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动作轻点,别吵到别人。”
伊凡“嗯”了一声,蹑手蹑脚地爬起来,走向洗漱间。冷水扑在脸上,刺激得他一个激灵,彻底驱散了睡意。他看着镜中那个眼神还带着些许惊惶的少年,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暗影如同融入阴影的一部分,悄无声息地从他常待的角落浮现。他同样已经起身,甚至可能已经进行过一轮基础的体能激活。他的黑发黑瞳在渐亮的光线下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只有偶尔转动的眼珠显示出这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走到水壶边,倒了杯水,小口啜饮着,目光扫过驻地内的每一个人,最后停留在马库斯身上,微微点头示意。
索恩也醒了。医疗仪的屏幕显示他的生命体征已趋于稳定,左肩的伤口在再生凝胶的作用下愈合良好,但那种精神被掏空后的虚脱感依旧缠绕着他。他尝试着动了动手指,确认控制力恢复,随即一种熟悉的焦躁感便开始啃噬他的内心——他渴望数据,渴望计算,渴望回到那个他能够理解和掌控的世界。他看向马库斯,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只是默默地盯着天花板,开始在心里默算时间流逝的速度,这是他目前唯一被允许进行的“思维活动”。
【07:00 标准时】
天色已大亮,模拟阳光带来了虚假的暖意。队伍聚集在公共区域的餐桌旁,准备用早餐。依旧是那种黏稠的、味道单一的营养糊和补充电解质的能量饮料。
马库斯亲自为每个人分配食物,动作机械却精准,确保分量足够支撑上午的训练消耗。他的目光在每个人脸上停留片刻,评估着他们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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