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5 标准时】
灰冥驻地的寂静,与紫冥那种被伤痛浸透的死寂不同,它是一种高度自律下的、带着精密运转余韵的静。仿佛一部耗能巨大的仪器在待机,内部仍有细微的电流声和元件散热的微温。空气里,消毒水的气味淡去,只剩下恒温系统低沉的呼吸声,以及……某种无形却存在的、属于高度集中后精神场残留的微弱涟漪。
安迷修依旧站在室内阳台那株散发淡蓝色幽光的植物前。冰冷的荧光映照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将他眼底那抹不易察觉的疲惫染上了一层非人般的质感。他维持这个姿势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身体像凝固的雕塑,只有偶尔微微起伏的胸膛证明着生命的痕迹。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凉的金属栏杆上轻轻敲击,节奏杂乱,透露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理性告诉他,必须休息。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呼喊着需要睡眠来修复白天的损耗。但大脑却像一台失控的引擎,仍在惯性运转。沙隆斯空缺带来的战术漏洞,沙宾独臂支撑的艰难,沙尔曼力量反噬的隐患,沙古拉封闭的内心,沙芬塔对数据的过度依赖……这些问题如同错综复杂的线团,缠绕在他的思绪里。更深处,是路法总长那审视的目光,是皮尔王那难以捉摸的意图,是他自己那条与军团主流格格不入的、追求“止戈”的理想之路。
这些重担,无法与人言说。对队员,他必须是冷静、可靠的指挥官;对父亲(他内心始终无法完全以“路法总长”相称),他需要展现出值得托付继承人的能力与“觉悟”。唯有在这万籁俱寂的深夜,面对一株无知无觉的植物,他才能允许自己流露出一丝属于“安迷修”个人的、真实的彷徨。
他抬起手,指尖几乎要触碰到那冰蓝色的花瓣,却在最后一刻停住。这光芒,美丽,却毫无温度,就像灰冥一直以来所秉持的理性——高效,精准,却似乎缺少了某种……属于生命的热度。他追求的“和平”,难道最终也要像这荧光一样,冰冷而遥远吗?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被恒温系统噪音掩盖的闷哼,从沙尔曼房间的方向隐约传来。
安迷修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丝异响。他立刻从沉思中惊醒,眼神瞬间恢复了惯有的冷静与警觉。他没有丝毫犹豫,转身,脚步无声而迅速地穿过客厅,来到了沙尔曼的房门外。
他轻轻推开虚掩的房门。房间里,沙尔曼庞大的身躯在医疗床上不安地辗转。他眉头紧锁,额头布满了冷汗,嘴唇微微翕动,似乎在无声地呐喊什么。他的双手紧紧攥着床单,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那柄斩月尺,就放在离床不远的桌上,在黑暗中散发着更加浓郁的、不祥的幽光,仿佛有无形的触须正缠绕着沉睡的主人。
显然是稳定剂的药效未能完全压制能量反噬带来的精神冲击,或者说,那源自弑圣之罪与力量冲突的梦魇,远比药物所能安抚的更加深沉。
安迷修快步走到床边,没有立刻叫醒他,而是伸出手,轻轻按在沙尔曼紧攥拳头的粗壮手腕上。他的手掌温暖而稳定,一股温和却坚定的意能如同涓涓细流,缓缓渡入沙尔曼躁动不安的能量循环中。
“沙尔曼,”安迷修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穿透了梦魇的迷雾,“稳住心神。力量是你的工具,而非你的主宰。记住你守护的初心。”
在他的意能引导和话语的抚慰下,沙尔曼紧绷的肌肉逐渐放松下来,紧皱的眉头也缓缓舒展开,呼吸重新变得平稳悠长,再次沉入无梦的睡眠。只是那偶尔微微颤动的眼皮,显示着平静之下的暗流并未完全平息。
安迷修收回手,静静地在床边站了片刻,确认沙尔曼已经稳定。他的目光掠过那柄斩月尺,眼神复杂。这柄兵器的力量是灰冥所需的,但其代价,是否太过沉重?他无法替沙尔曼做出选择,只能在他挣扎时,尽力引导和守护。
他轻轻退出房间,带上了门。
【02:20 标准时】
驻地再次恢复寂静。安迷修却没有回到阳台,也没有躺下。他知道,经过刚才的干扰,睡意已经更加遥远。他走向战术分析室,里面的主系统已经关闭,但一些辅助屏幕还亮着待机的微光,上面定格着复杂的战术推演图和数据流。
他没有开主灯,只是借着这些微光,缓缓踱步。目光扫过屏幕上那些代表队员状态的光标和参数,扫过模拟战场上敌我双方的能量流动示意图。他的大脑不由自主地再次开始工作,推演着各种可能性,评估着每一个决策可能带来的风险和收益。
这种状态,就像是一种刻入骨髓的本能。作为指挥官,他必须时刻思考,时刻准备。但在此刻,这种本能却成了阻碍休息的负担。
他停在代表沙宾的光标前。那个黄色的、表示“受伤但功能受限”的标记,格外刺眼。沙宾的智慧和忠诚无可替代,但独臂的制约是客观存在的。明天的战术协同训练,必须考虑到这一点,需要设计更侧重于沙宾左臂优势和战术预判的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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