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瑞斯星的人造恒星“赫利俄斯之眼”似乎在某一个不被察觉的瞬间,调整了其光照强度与光谱组成,使得投射在统帅府邸金属外墙上的光芒,少了几分过去的刺目与冰冷,多了一丝……属于成熟期的、更加稳定却也更显沉重的质感。时光如同涓涓细流,在严格到刻板的日程表中悄然汇入名为“成长”的河流,当安迷修某日站在自己寝室的等身镜前,注视着镜中那已然褪尽少年青涩、肩背宽阔、身形挺拔如松的年轻男子时,他才恍然意识到——那个被严格规划、充斥着训练与课程的童年与少年时代,已然落幕。
他的面容继承了路法总长的部分轮廓,线条清晰而冷峻,但那双紫色的眼眸,却并未变得如同其父那般锐利如鹰隼,反而愈发深邃,如同蕴藏着整片星海的夜空,将所有的思绪与情绪都收敛于平静的表象之下。只有偶尔,在独处或面对某些特定场景时,那眼底深处才会极快地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属于他本性的柔和与挣扎。
这些年间,他经历了太多。从初次召唤刑天铠甲的痛苦与震撼,到与灰冥分队成员或直接或间接的接触与观察,从训练场上的残酷搏杀到那次随“暗影之翼”出巡所目睹的、被掩盖的黑暗真相。每一次经历,都像是一把锤子,敲打在他那试图在“荣耀”铁砧与“内心”火焰之间寻找平衡的灵魂上。他变得更加沉默,也更加敏锐。他学会了在巴顿教官的严苛要求下,将刑天铠甲的力量运用得愈发纯熟,甚至开始摸索出一些属于自己的、融合了更高意能操控精度与独特战术思维的战斗方式。他也学会了在莫里斯学者浩瀚如烟的知识体系中,不仅仅是记忆那些律法与战略条文,更试图去剖析其背后的逻辑、动机与可能导致的后果。
他不再仅仅是路法总长的“养子”和“继承人”,一个被动的接受塑造的容器。他开始有了自己的思考,自己的判断,尽管这些判断往往与他所处的环境格格不入,只能深埋心底。他与沙宾副队长之间,形成了一种微妙而稳固的、近乎于无声的默契。沙宾不再需要像他少年时那样,给予他明确的指引或肯定,更多时候,只是一个眼神,一句看似平常却意有所指的话语,便能让安迷修心领神会,感受到那条隐藏在主流叙事之下的、孤独却坚定的路径上,并非只有他一人独行。
而今天,是一个标志性的日子。
没有盛大的典礼,没有喧哗的仪式。只是在一次例行的、由路法总长亲自主持的军团高层战术研讨会结束后,与会的将领和高级军官们陆续离去,宽敞而冷峻的议事厅内,只剩下端坐于主位的路法,以及侍立在一旁的沙宾,还有被要求留下的安迷修。
议事厅的穹顶很高,投射下冰冷而均匀的光线,将金属长桌和每一位在场者都映照得纤毫毕现。空气净化系统发出低沉的运行声,带走了一切可能存在的杂味,只留下金属、皮革以及某种属于权力核心的、冰冷而肃穆的气息。
路法总长的手指,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光滑的桌面,那声音不大,却在空旷的厅内显得格外清晰。他没有看安迷修,目光仿佛穿透了厚重的墙壁,落在了遥远的星河某处。他的面容依旧如同雕刻般坚毅,岁月似乎并未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痕迹,只有那双眼眸深处,沉淀着愈发深不见底的谋略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安迷修。”终于,路法开口了,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一种久居上位所形成的、不容置疑的威严。
“父亲。”安迷修微微躬身,姿态恭敬而标准,无可挑剔。
路法的目光缓缓移到他身上,那目光如同实质,带着审视的重量,扫过安迷修挺拔的身姿、沉稳的气度,最终落在他那双波澜不惊的紫色眼眸上。这审视持续了数秒,仿佛在评估一件即将投入使用的、至关重要的武器。
“你的训练记录,理论考核,以及……沙宾副队长提交的,关于你近期参与部分外围任务观察的评估报告,”路法缓缓说道,每个字都吐露清晰,“我都已审阅。”
安迷修的心跳平稳,但精神却高度集中。他知道,这绝非一次简单的总结。
“基础能力,已达标。战术思维,尚有可塑之处。意志力……”路法顿了顿,目光似乎锐利了一分,“在特定压力环境下,表现出了……不合时宜的倾向。”
安迷修沉默着,没有试图辩解。他知道父亲指的是什么——是他在模拟训练中对那些“非战斗目标”的回避,是他在面对沙尔曼威压时最初那源于本能的抗拒,或许,也包括沙宾报告中可能隐含的、对他某些“非标准”选择的默许甚至间接肯定。
路法看着他沉默的反应,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情绪,似是失望,又似是……某种早已预料到的了然。
“然而,”路法话锋一转,敲击桌面的手指停了下来,“幽冥军团,需要的从来不是只会执行命令的机器。我们需要的是能够独当一面,能够在复杂乃至污浊的环境中,为军团、为阿瑞斯攫取胜利的……利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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